翌日,庄园内暂时恢复了宁静。
即便身中剧毒,桑波依旧一副没心没肺的模样。
工作被暂时接替后,他索性搬了张躺椅在院子里晒太阳,仿佛一切如常。
晚饭过后,阿尼一如往常地指挥佣人收拾餐具,面色平静得看不出丝毫波澜。
她默默销毁了Z留下的那张纸条,终于做出了抉择。
她没有像平时那样留下值班,而是找到一位信任的女仆交代完次日的工作,随后换下女仆装,走进了书房。
此时,白小衡正坐在银杏腿上。
银杏抬眼打了个招呼:“阿尼?怎么换衣服了,大晚上要出门?衣品不错。”
阿尼走上前,语气郑重:“大小姐,我要辞去女仆长一职。”
“你说什么?”银杏微微一怔,面露不解,“怎么突然这么说?是觉得工资不够?我可以给你加到九位数。”
“我是认真的,大小姐。”
阿尼重复道:“如您所见,我打算离开银氏庄园。一直以来,感谢您的照顾。”
“为什么?”
“……没有原因。”
意识到对方并非玩笑,银杏猛地起身,一掌拍在桌上,“砰”的一声在寂静的书房里回荡。
“这是真的?”
“是。”
白小衡清楚地感觉到银杏身体僵了一瞬。
她指尖用力得发白,狠狠攥住桌上的文件,半晌,又无力地松开。
银杏重新坐回椅中,一言不发地将白小衡揽进怀里,脸颊贴在她散落的发丝间,闭上了眼睛。
白小衡没有动弹,任由她靠着,手指不自觉地勾住了她的衣角。
恍惚间,她好像听见耳边传来一声极轻的、近乎错觉的叹息。
像是……“妈妈”?
再次睁眼时,银杏又变回了那个无坚不摧的模样。
“随你吧。”
“感谢您的理解。”
阿尼转身向外走去。
就在这时——
“我不同意!”
桑波出现在门外。
这个即便中毒都笑呵呵的管家,头一次露出如此严肃的表情。
阿尼面无表情地与他擦肩,低声道:“你不好好休息,来做什么?照顾好她们。”
“让她走,她要回归自己的生活了。”银杏淡淡地说。
“阿尼……”桑波抬手,却最终只能看着她离去的背影消失在走廊尽头。
但他并未放下手,而是抵住了即将合上的门扉。
“既然如此,我就跟上她的生活。”
桑波转身追了出去,只留下一句:“犹豫只会拖住脚步,把爱都走成曲折。”
这句话像是对自己说的,也像是对银杏和白小衡说的。
门被轻轻合上。
白小衡不太清楚发生了什么,又或者她其实猜到了,但此刻她更在意的是眼前的场景。
接二连三的打击终于让坚强的少女崩溃了。
老天总看不惯人间太圆满,偏要把人生弄得一波三折。
可银杏更惨。
别人至少是起起伏伏。
她却只有起、落落落落落……
短短两天,两位左膀右臂,一位身中剧毒能不能救回来都不知道,另一位被迫离开。
所以,这是白小衡第一次看见银杏流泪。
一滴泪从她眼角渗出,沿着脸颊滑落,最终滴在桌面上。
只有一滴,银杏便强行止住心痛,她必须更加坚强。
“你真的就让阿尼这样走了吗?”白小衡仰起脸问。
“当然不会。阿尼是为了保护我们才离开,”银杏抬眼望向书房的门,目光坚定,“所以我也要保护她。”
片刻之后,门被推开。
桑波笑眯眯地走进来,只不过脸上多了一个明显的拳印,似乎刚被揍过。
白小衡忍不住问:“桑管家,你怎么挨打了还这么开心?”
“嘿嘿~”桑波自信一笑,“我成功把窃听器贴在阿尼身上了。”
“做得不错。”银杏赞许道。
“可是,阿尼是要去见职业杀手吧?贴着窃听器不会被发现吗?”白小衡眨了眨眼,有些担心。
“放心,发现不了,先卖个关子。”桑波竖起大拇指。
“行了,接下来就看敌人怎么动,到时候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便是。”他笑着,从背后神秘兮兮地掏出一瓶茅台和一套酒具。
“喝酒,能忘掉所有烦心事,当然,我这个身体状态就不喝了。”
白小衡微微颔首,差点把任务给忘了,完成任务就能获得光环掠夺,往后行事会顺遂得多。
她在心里默默致歉:“对不起了银杏,委屈你这一回。”
银杏将她的微表情尽收眼底,唇角悄悄勾起。
白小衡恐怕到死都不知道,这场酒局本就是为她设下的陷阱,此刻还高高兴兴抱着茅台凑过来,像个被人卖了还帮着数钱的傻丫头。
银杏端起面前的空酒杯,语气带着几分戏谑:“那么,先给我倒杯酒吧,我亲爱的妹妹,哦不,你来当陪酒女仆。”
“哦~”白小衡没半分怨言,乖乖拿起酒瓶斟酒,醇厚的茅台香气瞬间弥漫开来。
看着满溢的酒液,银杏眼底藏着笑意:“你不觉得该说点什么吗?”
“主人,请喝酒?”白小衡几乎是脱口而出。
“嗯,别忘了加‘喵’哦~”
“……”
这算哪门子服从性测试?
白小衡心里犯嘀咕,可转念一想要把对方灌醉,还是软着声音应道:“主人请喝酒,喵喵喵~”
“不错。”银杏眯起眼,仰头将酒一饮而尽。
为了把戏做足,白小衡也给自己倒了一杯,仰头就闷了下去。
辛辣的液体顺着喉管滑进胃里,烧得她直嘶哈。
“怎么,这酒打你了?”
“怎么会,”白小衡嘴硬,“这酒...挺有力气的。”
我去,上辈子也喝过茅台,明明没这么有劲啊?
银杏瞧着她小脸肉眼可见地变红,眼底浮出得逞的笑意,自己也因酒意添了几分醉态,怀念起往事:
“家里藏了不少高档酒,茅台虽然不算什么珍品,味道一般还呛喉咙,可我爹就好这口,一喝就半斤。偏偏他喝了酒就误事,总被我妈念叨……”
提到母亲,银杏的神色黯淡了一些。
前半生的日子,她过得快乐又安稳,直到三年前母亲离世,人生像塌了天,一切都变了。
如今她成了银氏集团的准继承人,握着金钱与权力,却再也没真正开心过。
思绪被酒杯放回桌面的声响打断。银杏抬眼望去,白小衡脸颊泛着红晕,身子已经有些发飘,却毫不在意,只当是太久没喝酒不习惯,又拿起酒瓶给她满上。
银杏笑了笑,没有接杯,反而将酒杯推回给白小衡,人也凑了过去。
温热的呼吸拂过白小衡的耳廓,她用只有两人能听见的声音轻声问:
“话说回来,你这里……有没有用嘴喂酒之类的服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