甘渊手臂收紧,鼻尖萦绕着君天碧发间冷冽的香气,犹带一丝淡淡的血腥气。
他恍惚一瞬,仿佛回到了那个被刻意遗忘的黑暗过去。
直到他敏锐捕捉到底下传来的窸窣声和嘶鸣。
那是无数虫豸蠕动、摩擦发出的声响!
他心神一凛,强压下那不合时宜的恍惚,在半空中强行拧身。
单手紧揽住君天碧的腰肢,另一掌毫不犹豫地向下拍出!
“轰!”
雄浑刚猛的掌风席卷而下,无数色彩斑斓的蛊虫被掀飞、碾碎,汁液四溅,暂时清出了一小片落脚之地。
甘渊抱着君天碧稳稳落地,脚下传来被踩碎的“咔嚓”声和黏腻触感。
然而,落地之后,他紧紧箍着君天碧的手臂并未立刻松开。
浓郁的虫豸腥气令人作呕,脑中竟有些许空白,手臂不自觉地收紧了半分。
君天碧蹙眉,直接伸手探入他怀中,摸出了火折子。
“唰”一声轻响,跃动的火光映出四周景象。
这是个巨大的阴冷地窟,四周石壁上布满了孔洞,布满黏腻的苔藓,地面上堆积着不知是泥土还是虫尸的污秽之物。
她用力一挣,脱离了甘渊的怀抱。
甘渊这才如梦初醒般收回手,后退半步,面具下的表情看不真切。
更多狰狞怪异的蛊虫正从四面八方的孔洞和阴影中涌出。
它们大小不一,有的长着尖锐的口器,有的披着坚硬的甲壳,有的拖着黏腻的触须,有的甲壳闪烁着幽蓝的磷光......
层层叠叠,窸窣爬行,复眼在火光下闪烁着贪婪的光芒,朝着两人聚拢。
看得人胃里翻腾。
甘渊长剑出鞘,剑光如匹练般扫过,虫尸断肢乱飞,再次清出一片空地。
奈何蛊虫实在太多,斩之不尽,杀之不绝,前赴后继。
他挥剑的速度虽快,却难免有漏网之虫试图从死角扑上,眼看就要将他们吞没。
“啧,麻烦。”
甘渊皱眉,手腕翻飞,剑光织成密网。
他身后的君天碧抬起了手。
没有念咒,没有结印,只是眸中暗紫幽光流转,一股无形的恐怖力量以她为中心扩散开来。
“嘭!嘭!嘭!......”
一连串沉闷的爆裂声响起!
那些汹涌而来的蛊虫,接二连三地炸开,化作一团团颜色各异、腥臭刺鼻的血雾!
转眼间,他们周围便空出了一大片,只剩下满地狼藉的虫尸和粘稠的汁液。
甘渊及时收剑后退,避免了被淋个正着。
他回头,看着身后纤尘不染的君天碧,忍不住埋怨:“城主,您既有这手段,何不早些出手?”
“害属下白费这许多力气,手都砍酸了。”
君天碧难得没有反唇相讥:“孤看你剑舞得不错,想多欣赏片刻。”
这种类似......恭维的话从她嘴里说出来,简直比蛊虫暴动更让人惊悚。
甘渊明显愣了一下,面具下的耳朵尖几不可察地动了动,竟有些不好意思地别开脸,嘟囔了一句:
“......少来,属下又不是卖艺的。”
两人踩着黏滑的虫尸,深一脚浅一脚地往前摸索。
甘渊压下心头不断滋生的烦躁,跟上君天碧的步伐,用废话来分散注意力。
“城主,等出去之后,干脆直接宰了赤蒙城主和檀焚那两个阴货,一了百了!”
“让赤蒙城换个主子算了!省得麻烦!”
君天碧脚步未停,声音听不出情绪:“然后呢?赤蒙城主的位置,你想去坐坐?”
她每动用一次血族力量,都会加重魔功寒意侵体。
肉体凡胎难以消解,就要吸血。
凭这些人惧她、防她、恨她,血都好喝不到哪里去。
她要的是赤蒙城,杀了一个赤蒙城主还有下一个,难道还要屠了全城?
赤蒙城主还不能死的不明不白。
“属下可没那兴趣!”
甘渊立刻否认,“您是城主,属下就是个侍卫,只管护您一人周全就够了。”
“其他人是死是活,属下可操心不过来,这城主自然是您来当!”
“当侍卫,倒是委屈你了。”
君天碧侧眸看了他一眼,火光在她眼底跳跃,“不如考虑一下,替争流分担一二?”
正说着,前方通道骤然开阔。
一只体型硕大、足有丈高的人面蛛堵住了去路!
它通体漆黑,腹部那张扭曲的人脸发出无声嘶嚎,八只复眼闪烁着嗜血的凶光。
黏稠的蛛丝从口器中不断滴落。
锋利的步足摩擦着地面,发出沙沙的声响。
甘渊将君天碧往身后一拉,长剑再次出鞘,横在身前,姿态是全然的保护。
他头也不回地呛声道:
“属下的忠心,天地可鉴!用不着靠当太监来证明!”
话音未落,人已经冲向人面蛛!
他的剑法狠辣刁钻,身法诡谲如烟。
每一次出剑都直指人面蛛的要害,凛冽的杀招逼得那庞然大物嘶吼连连,一时竟难以靠近。
君天碧静静站在后方观战,微微蹙眉。
甘渊的攻势十分凶猛,不再是平日的游刃有余,而是透着难以抑制的焦躁暴戾。
他的剑招越来越快,越来越狠,隐隐有不顾自身、只求毙敌的疯狂,仿佛......杀红了眼。
终于,甘渊寻到一个破绽,剑光如毒龙出洞,刺入了人面蛛头部复眼之间的脆弱部位!
“嘶——!”
人面蛛凄声尖啸,庞大的身躯轰然倒地,抽搐了几下,不再动弹。
蓝色的血液从伤口处汩汩涌出。
甘渊立在原地,微微喘息着。
他身上缠绕着不少黏稠的蛛丝,持剑的手背青筋暴起。
“甘渊。”君天碧唤了他一声。
甘渊闻声转身。
微弱的火折子光芒下,他脸上的玄铁面具冰冷如旧。
但那双从孔洞中露出的眼睛,却是一片骇人的赤红!
面具上,几滴人面蛛的蓝色血液正缓缓滑落,染着未散的杀戮欲望。
他站在那里,像一头择人而噬的凶兽,刚刚挣脱束缚的牢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