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羹尧立即回禀:宣府总兵岳升龙年逾五旬,日前中了鞑靼人冷箭,伤势严重。如今由其幼子岳钟琪暂代军务。
什么?侯孝康闻言色变,宣府主帅重伤,局势岂不危殆?
见主帅忧心,年羹尧连忙解释:将军不必过虑。岳钟琪虽年仅二十四,却已是久经战阵的副总兵。有他坐镇,宣府当无大碍。况且两地相距数百里,若有变故早该有军报传来。
侯孝康这才放下心来,意味深长道:看来岳家要时来运转了。边关危急之际,子承父业守住重镇,这份功劳足以让岳钟琪跻身勋贵之列。
狼居胥山下,晨曦微露。
大同总兵年羹尧站在一旁,眼中掠过一丝艳羡之色。
炊烟在营地间袅袅升起,三千霸王铁骑正围坐大锅旁,羊肉香气弥漫,这些年轻将士脸上尽是餍足。
项阙。
主公!
听到召唤,项阙快步踏入金帐。
帐内,昨日还高傲的鞑靼阙氏娜木其其格此刻温顺如新妇,安静地坐在贾玚身侧。项阙见状,冲贾玚促狭地眨了眨眼。
说正事。
贾玚轻咳两声,项阙这才收敛神色。
禀主公,此战缴获已清点完毕。
除俘虏外,获战马两万匹,牛羊十余万头。
金银铜器约万斤,玉石珠宝百余箱,猎鹰十二对,鹰奴四十余人。
另有鞑靼奴隶万余,多为畜牧青壮,请示下。
贾玚眼中闪过喜色。
这些猎鹰尤为珍贵,若能驯养得当,将成为黑冰台的秘密利器。
郎君。
娜木其其格轻声解释:这些奴隶皆是妾身陪嫁。
贾玚闻言,目光陡然深邃。
万余青壮若经训练,可成铁骑劲旅。若有贾家暗中扶持,假以时日,必能搅动草原风云。
其其格。
贾玚凝视着她,沉声道:你恐怕不能随我入京了。
“妾身既归郎君,自当唯命是从。”
娜木其其格凝视贾玚,神色郑重地回应。
贾玚当即下令:“取地图来。”
项阙迅速命人铺开巨幅行军图,帐内地面顷刻现出大乾九边与诸方势力的详注。
“其其格,且看此处。”贾玚执其手,点向图中蓟镇,“此镇左接宣府,右连辽东,距神京不过三百里。骑兵疾驰,半日可抵都城。”
“嗯。”娜木其其格凝眸细观,眉宇间渐显凛然。她察觉贾玚所谋非小,竟似囊括草原与天下。
贾玚指尖划过地图:“蓟镇统辖四州,拥兵十万,兵力仅次于辽东。其外燕山千里,林深兽聚。翻越燕山,便是漠东草原与九边间的坝上高原。”
“此地曾为缓冲,仅散居小部。七老图山隔辽东,大马群山断漠南,更有浑善达克沙地横亘漠东,唯几处水草丰美之地可通。”
“高原海拔甚高,河网密布,既可牧养六畜,亦能垦田筑城。”
项阙与娜木其其格听罢,顿觉这片被遗忘之地骤然清晰。贾玚所思所谋,竟源于前世记忆——此处乃元中都故地,后世更成避暑胜境,农耕游牧交汇之域。
“郎君之意莫非……”娜木其其格褐瞳灼灼,已有揣测。
贾玚颔首:“望你率部众进驻高原,为我铸就根基。”
“倘若贾家日后有难,望你能领兵南下,攻陷神京。”
还有一句未尽之言,便是挥师南下,助他登上那至高宝座。
帐内骤然一静。
娜木其其格沉吟片刻,抬起那张倾城的容颜,郑重道:
“汉人有句老话,嫁夫随夫。”
“妾身但凭夫君做主。”
“好。”
贾玚转向项阙,沉声下令:“即刻召集所有壮丁。”
“愿归顺赛罕部者,赏金银、女子、骏马、兵刃,录入部族名册。”
“抗命者,杀无赦。”
“拨五百霸王铁骑为骨干。”
“限时整编赛罕部。”
“另派五百铁骑押送战利品,护送夫人前往坝上。”
“谨记,无我军令,一兵一卒不得入关。”
“助其其格扫平高原诸部,唯我赛罕独尊。”
“遵命!”
项阙领命而去。
待项阙退下,贾玚轻抚娜木其其格肩头:“赛罕部乃你我根基。”
“自今日起,你便是部落之主,这是留给孩儿的基业。”
“将来,我们的孩儿要君临草原。”
“留半数牲畜予你,其余我带回中原。”
“坝上矿藏丰富,我会遣工匠前来。”
“日后商队会定期北上,所需物资尽管开口。”
“得暇时,我必亲赴坝上寻你。”
娜木其其格深深偎入贾玚怀中,眼波盈盈。
晨光初现时,项阙已整编完毕。
五百铁骑为核,统御八千赛罕精骑。
贾玚终将眷恋不舍的娜木其其格送离。
狼居胥山下,唯余两千铁骑与六千战马。
“主公,将士整装待发。”亲兵上前禀报。
“传令,全军出击,截断鞑靼退路!”
贾玚跃马扬鞭,绝尘而去。
两千霸王铁骑纵马南驰,每人三骑,如黑色怒涛席卷大地。
大乾神京,荣国府内。
咯咯——
林姐姐快来捉我呀!
银铃般的笑声在庭院回荡。月白绣裙的林黛玉发间只簪一支赤金扁簪,正追着碧绿裙衫的惜春嬉戏。自从贾玚遣侍女观言照料惜春,那些刁奴再不敢作祟。迎春探春暗自羡慕,倒是新来的黛玉与惜春格外投缘,整日扑蝶藏猫,其乐融融。
香汗淋漓的二女正品茶歇息,惜春忽然托腮轻叹:哥哥出征半月杳无音信,真叫人担心。她比同龄人更懂事,对贾玚的关怀格外珍视。
黛玉捻着帕子宽慰:军中常说无信便是平安。昨儿听琏二哥说征北军已赴大同,想必二哥哥快回来了。说话时,眼前不由浮现那日贾玚披甲出征的英姿。为躲宝玉纠缠,她日日来寻惜春玩耍,心底对贾玚的惦念竟比惜春还要深几分。
惜春闻言展颜:那我便在这儿等着哥哥凯旋。
惜春闻言,郑重地颔首示意。
林黛玉与观言见状,皆心生感慨。
在这贾府之中,惜春的处境比林黛玉更为艰难。
......
边关要塞,大同城。
战鼓轰鸣,震荡四野。
将士们坚守阵地!援兵将至!
硝烟笼罩城郭,厮杀声不绝于耳。
浓重的血腥气息令人窒息。
正如先锋将军侯孝康所料,鞑靼人在黎明时分发动了突袭。
天色微明之际,凶悍的敌军扛着攻城器械蜂拥而至。
幸而大同总兵年羹尧率亲兵及时驰援,击退了首波攻势。
战事陷入胶着,双方舍命相搏。
两个时辰过去,城下已是尸积如山。
城门凹陷,血染城墙。
大乾将士与鞑靼人展开殊死搏斗,寸步不让。
刀光剑影间,前排士卒刚倒下,后排立即补上。
不断有鞑靼士兵被长矛刺穿,从城头坠落。
嗤——
年羹尧挥刀斩敌,鲜血溅满脸庞。
将军,敌军似有异动。
侯孝康格开敌刃,反手割断敌人咽喉。
他目光如炬,沉声道:想必是得知我军援兵将至。
传令督战队上前,临阵脱逃者,立斩不赦!
修国公府亲卫领命而去。
片刻后,百名红衣督战士卒登城巡视。
守军士气大振,奋勇杀敌。
鞑靼人攻势为之一滞。
年羹尧乘势 ** ,将残敌逐下城墙,焚毁云梯。
冲击城门的敌军尽数殒命箭雨之下。
战局暂得喘息。
大乾雍熙三年秋末,一支游牧部族自狼居胥山麓启程,横渡斡难河,穿越科尔沁草原,直抵坝上高原。
高原诸部遭遇铁骑突袭,为首者正是项阙麾下五百霸王铁骑。半月之内,项阙联合八千赛罕部众席卷高原,就此奠定赛罕部霸主地位。漠东与燕山之间,悄然崛起的新部族拥众十万,铁骑三万,其主乃昔日鞑靼阙氏之女娜木其其格。
千里之外的大同府,六十万大军厮杀正酣。鞑靼三十万铁骑与大乾三十万雄师交锋千次,血沃荒原数百里,腥风经月不散。此刻漠南草原上,黑色铁流正撕开风沙逼近战场。
距大同几何?
禀主公,不足百里。
传令全军疾进!
两千玄甲铁骑自狼居胥山昼夜奔袭三千里,风沙将铠甲战马尽染苍黄。将士面容虽皴裂如岩,双目却灼如星火。
大同城下,征北大将军牛继宗正率全军与鞑靼决战。苍凉号角声中,五十万生灵化作血肉磨盘。宣府副总兵岳钟琪、大同总兵年羹尧等将领皆亲冒矢石,刀光剑影间不断有人倒下。
小公爷当心!
勋贵子弟在家兵护卫下死战旬日,原本数十嫡系如今仅存七人。中军大纛下,将领们望着始终未现底牌的鞑靼军阵,咬牙暗恨。
大乾征北大将军、镇国公府一等伯牛继宗举起千里镜远眺,脸色阴沉地咒骂着。
战场形势胶着,双方都在暗中保留实力。牛继宗没料到鞑靼人竟能如此沉得住气。
大将军!
再不增援,左右两翼就要溃败了!
身旁的副将神色慌张地进言。
宣府、大同的守军已在两翼苦战月余。这两地原本仅有三万驻军,如今已征调所有壮丁才勉强支撑。
面对鞑靼骑兵的轮番冲击,防线已现颓势。
须知三十万鞑靼大军皆为骑兵,而大乾三十万军队中骑兵不足半数,战力本就不均。
牛继宗心知不妙,若两翼失守,中军必将覆灭。
他当即下令:击鼓!命五万骑兵分兵驰援两翼!
遵命!
传令兵飞奔而去。
咚!咚!咚!
沉闷的战鼓声骤然响起,大同城门轰然洞开。
五万铁骑如烈焰洪流般冲出城门,兵分两路杀入战场。
原本摇摇欲坠的宣府、大同守军顿时稳住阵脚,甚至开始组织 ** 。
呜——
就在此时,战场另一端响起低沉的号角声。
所有大乾将领心头一紧,不约而同望向远方。
牛继宗也眯起眼睛,死死盯着鞑靼军后方。
轰隆隆——
大地开始震颤,远处尘土飞扬。
一杆绣着金色雄鹰的明黄大纛赫然出现在战场上——那是鞑靼可汗黄金家族的象征。
大乾众将面色骤变。
转眼间,潮水般的鞑靼骑兵已席卷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