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胡同里弥漫着淡淡的血腥味和土腥气。
李金雁看着莫羡慕将那十五块下品灵石和一些杂七杂八的材料收好，动作熟练得如同做了千百遍。她终于忍不住开口，声音带着一丝自己都未察觉的沙哑：“你……早就计划好了？用他们来立威，顺便……赚钱？”
莫羡慕将最后一块灵石放入布袋，系紧袋口，这才抬头看她，眼神平静无波：“风险与收益总是并存。他们是最合适的‘测试工具’和‘宣传媒介’。”他顿了顿，补充道，“效果比预期的要好。你的绩效奖金，是对你刚才表现的认可。保持下去。”
绩效奖金……李金雁看着手中那几件低劣的法器和材料，价值不过几块灵石，却让她心头泛起一丝奇异的感觉。这不是施舍，而是……报酬。一种她从未体验过的、基于“工作”获得的回报。
“走吧，这里不宜久留。”莫羡慕当先朝巷外走去，“我们需要一个临时的据点，消化收获，并规划下一步。”
两人离开了这片是非之地，在废墟更深处，找到了一处相对完整、带有地下暗室的破败院落。莫羡慕仔细检查了周围环境，确认暂时安全后，才带着李金雁进入暗室。
暗室内光线昏暗，只有一丝天光从缝隙透入。莫羡慕点燃了一盏用劣质兽油制成的油灯，昏黄的光晕勉强驱散了黑暗。
他示意李金雁坐下，然后将自己那个变得沉甸甸的布袋，以及李金雁那份“绩效奖金”，全都放在了两人中间的地面上。灵石和材料在灯光下闪烁着微弱而诱人的光芒。这是他们目前全部的“资产”，大约价值二十多块下品灵石。
“现在，进行第一次阶段性复盘和战略规划会议。”莫羡慕的声音在狭小的空间里回荡，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严肃。
李金雁正襟危坐，如同面对最严厉的师长。
“第一阶段目标：‘原始资本积累’，超额完成。初始本金三块下品灵石，目前总资产估值约二十五块，净资产收益率超过百分之八百。”莫羡慕用她半懂不懂的词语总结着，“这证明了我们的商业模式——低买高卖，利用信息差和精准风控——在末法时代是可行的，甚至拥有极高的利润率。”
他话锋一转：“但是，这种模式存在天花板，且风险会随着规模的扩大而急剧增加。”
“首先，依赖我个人识别被低估资产的能力， scalability……即可扩展性差。我不可能永远亲自去坊市‘捡漏’。”
“其次，我们今天的行为已经引起了注意。刀疤脸那样的人会越来越多，越来越强。单纯的武力防御，成本会高到无法承受。”
“最后，也是最重要的，”莫羡慕的目光锐利起来，“这种零散的交易，无法形成规模效应，更无法建立真正的‘壁垒’。我们需要一个可以规模化、标准化，并且能让我们从台前转向幕后的核心业务。”
李金雁听得心神震动。她原本以为赚到这么多灵石已经是巨大的成功，没想到莫羡慕已经看到了更远处的危机和局限。她忍不住问道：“那……我们该做什么？”
莫羡慕没有直接回答，而是反问她：“李金雁，你告诉我，在这末法时代，对于一个修士而言，最痛苦的是什么？”
李金雁愣了一下，几乎是脱口而出：“资源匮乏，突破无望。”这正是她和她家族面临的最残酷的现实。
“没错。”莫羡慕点了点头，“灵气枯竭，丹药昂贵，功法残缺，瓶颈难破……绝望，是这片天地间最普遍的‘资源’。”
他的声音渐渐带上了一种蛊惑性的力量，昏黄的灯光映照着他平静却深邃的眼眸。
“那么，如果有人，能在他们最绝望的时候，给他们提供一笔‘资源’，帮助他们打破瓶颈，看到一丝突破的希望……你觉得，他们愿意为此付出什么代价？”
李金雁心脏猛地一跳，一个模糊而惊人的想法在她脑海中浮现。
莫羡慕伸出手指，指向地上那堆灵石：“我们现在的这点资本，不足以购买高深的功法，也不足以炼制稀有的丹药。但是，我们可以做‘资金’的生意。”
“我们可以建立一个机构，就叫它——‘仙界贷’。”
他缓缓阐述着他的构想，每一个字都像重锤敲在李金雁的心上。
“任何修士，只要他能提供足够的‘抵押物’，或者有可靠的‘信用记录’，就可以从我们这里，‘贷款’到他们急需的灵石、丹药，甚至是……突破瓶颈的‘机会’。”
“抵押物可以是他们的法器、功法、未来的收益，甚至是……他们自身的劳力、忠诚，或者某项特殊技能。”他说着，意味深长地看了李金雁一眼。
李金雁瞬间明白了自己之前的“抵押”属于哪一种。她脸颊微热，但更多的是一种被巨大构想冲击的震撼。
“而他们需要付出的，就是‘利息’。可能是更多的灵石，可能是为我们完成某些任务，也可能是在未来某个时刻，为我们出手一次。”莫羡慕的语调平稳，却描绘着一个足以颠覆现有秩序的蓝图，“我们将绝望，变成一种可以估价的商品；将未来的潜力，提前变现。”
“我们将从一个需要亲自下场搏杀的交易者，变成一个制定规则、提供平台的……‘银行家’。”
暗室内一片寂静，只有油灯灯芯偶尔爆开的噼啪声。
李金雁的呼吸变得急促起来。她看着莫羡慕，仿佛第一次真正认识这个人。他不是疯子，也不是单纯的恶魔。他是一个……妄图给这个绝望世界制定新规则的……狂徒！
这个想法太疯狂，太离经叛道！但细细想来，却又拥有一种可怕的可行性。尤其是在这个资源极度匮乏，所有人都渴望着哪怕一丝希望的时代！
“这……这会触动很多人的利益。”李金雁艰难地说道，“那些掌控着资源的大宗门，大家族，不会允许我们这么做的。”
“当然。”莫羡慕毫不意外，“所以我们需要谨慎，需要一步步来。先从最底层、最被忽视的散修开始，建立我们的信用体系和客户群体。我们需要更强大的武力保障，不仅仅是防御，更需要威慑。我们还需要更完善的风控手段，确保我们的‘贷款’能收得回来。”
他指着地上的资产：“这二十五块灵石，就是我们‘仙界贷’的种子基金。我们的第一笔业务，必须成功。”
就在这时，暗室入口处，传来了一阵轻微而急促的脚步声，以及钱可为那特有的、带着谄媚和惊慌的压低了嗓音的呼喊：
“莫老大！莫老大！您在吗？出事了！大事不好了！”
莫羡慕和李金雁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凝重。
刚刚绘就的宏伟蓝图还停留在脑海中，现实的危机却已不期而至。
莫羡慕迅速将地上的资产收起，对李金雁使了个眼色。李金雁会意，手握剑柄，悄无声息地潜至暗室入口旁，凝神戒备。
“进来。”莫羡慕沉声道。
暗室的门被推开，钱可为圆滚滚的身影挤了进来，他满头大汗，胖脸上写满了惊慌。
“莫老大，李姑娘！你们没事真是太好了！”钱可为喘着粗气，“外面……外面都在传！说刀疤脸刘三栽在了一个神秘高手和一个精于算计的年轻人手里，还被反向敲诈了一大笔灵石！”
莫羡慕眼神微动：“传得这么快？”
“何止是快！”钱可为急道，“关键是，林家的人注意到这件事了！”
“林家？”李金雁眉头紧蹙。盘踞此地最大的修仙家族，掌控着坊市近三成的生意和大部分地下秩序，是名副其实的土皇帝。
“对！林家！”钱可为抹了把汗，“听说林家那位负责坊市治安的管事林啸，对这件事很感兴趣。他放出话来，要见见这位能让他手下吃瘪的‘过江龙’！”
钱可为的声音带着哭腔：“莫老大，那林啸可是炼气大圆满的高手，手下爪牙众多！他这时候要见您，肯定是看上了您……您赚钱的本事啊！这……这怕是宴无好宴！”
暗室内刚刚因为宏伟蓝图而升起的热度，瞬间被这突如其来的消息浇了一盆冷水。
李金雁看向莫羡慕，眼神里充满了担忧。刚刚起步，就被此地最强的地头蛇盯上，这绝对是灭顶之灾。
莫羡慕沉默了片刻，脸上却不见丝毫惊慌，反而露出一丝若有所思的神情。
“林啸……炼气大圆满……负责坊市治安……”他低声重复着这几个关键词，手指再次无意识地捻动起来，眼中闪烁着熟悉的计算光芒。
片刻后，他抬起头，看向惊慌失措的钱可为和紧张的李金雁，嘴角甚至勾起了一抹极淡的、难以察觉的弧度。
“看来，我们的第一位‘大客户’，可能要主动上门了。”
他的语气，平静得令人心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