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明前的黑暗最为深沉，沼泽的瘴气也似乎格外粘稠。李金雁背着莫羡慕，每一步都踩在没过脚踝的冰冷泥泞中，发出令人牙酸的噗嗤声。她的灵力几乎耗尽，全凭一股意志在支撑。
莫羡慕伏在她背上，意识时而清醒，时而模糊。金丹的裂痕如同一个不断漏水的破桶，持续消耗着他的精气神。他能清晰地感觉到自己修为的倒退，从筑基五层巅峰，已然跌落至四层，并且还在缓慢下滑。唯有怀中那枚九幽令持续散发出的微弱温热，如同风中残烛，勉强维系着那一线生机。
“坚持住……就快到了……”李金雁喘息着，既是鼓励莫羡慕，也是在给自己打气。她根据莫羡慕昏迷前模糊的指示，朝着沼泽东北方向前行，据说那里有一个相对安全的边缘地带，偶尔有胆大的采药人和逃亡者聚集。
又艰难行进了小半个时辰，天色微熹，前方的瘴气似乎淡薄了一些，隐约可见一些低矮、扭曲的枯树林。就在李金雁几乎要力竭倒下时，她忽然听到了一阵细微的、如同蛇类爬行的窸窣声。
她立刻警觉地停下脚步，握紧了手中的剑，将莫羡慕护在身后。
“谁？”
枯树林的阴影中，一个佝偻的身影缓缓走了出来。那是一个穿着破烂蓑衣的老者，头发灰白杂乱，脸上布满了如同树皮般的皱纹，一双眼睛却异常明亮，带着一种老于世故的狡黠。他手里拄着一根扭曲的蛇头木杖，刚才的窸窣声正是木杖拖地的声音。
“嘿嘿，两个小娃娃，怎么闯到这‘蛇涎泽’来了？看你们这样子，惹的麻烦不小吧？”老者的声音沙哑，像是砂纸摩擦。
李金雁心中一紧，没有回答，只是警惕地看着他。
老者也不在意，目光扫过李金雁，最后落在她背上昏迷的莫羡慕身上，尤其是在莫羡慕腰间那看似普通、实则内有乾坤的储物袋上停留了一瞬，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精光。
“别紧张，小女娃。老头子我叫‘老蛇’，是这片地头的‘引路人’。”老蛇用木杖指了指自己，“看你们这狼狈样，是想出去，还是想找地方躲躲？”
李金雁犹豫了一下，莫羡慕虚弱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问他……知不知道‘鬼市’……”
李金雁立刻道：“我们想去‘鬼市’。”
老蛇浑浊的眼睛眯了一下，嘿嘿笑道：“鬼市？那可是个好地方，只要付得起价钱，什么消息都能买到，什么人都能藏住。不过嘛……这引路费……”
“你要多少？”李金雁直接问道。
老蛇伸出三根枯瘦的手指：“三百下品灵石，或者……等值的东西。”
李金雁眉头微蹙，她身上的灵石在之前逃亡和给莫羡慕疗伤时已消耗大半。她看了一眼老蛇，忽然将莫羡慕之前用过的那柄、已经有些残破的低阶飞剑取出：“这个够吗？”
这飞剑只是筑基期普通法器，价值最多一百灵石。
老蛇瞥了一眼，嗤笑道：“小女娃，打发叫花子呢？你这同伴，”他用木杖虚点了一下莫羡慕，“气息衰败，金丹欲裂，这是道基受损的大麻烦！去鬼市，要么求丹问药，要么寻秘法续命，这可都是烧钱的买卖。你们这点家当……”
他摇了摇头，作势欲走。
“等等！”李金雁咬牙，从怀中取出一个玉瓶，里面是她仅剩的三颗“蕴金丹”，是她师门所赐，用于冲击瓶颈的宝贵丹药，每一颗都价值不菲。“这个，够了吧？”
老蛇接过玉瓶，打开嗅了嗅，眼中闪过一丝满意，但随即又露出贪婪之色：“嗯，蕴金丹，品质不错。不过嘛，只够一个人的路费。你们两个……”
他意有所指地看着李金雁背上昏迷的莫羡慕。
李金雁气得浑身发抖，这老家伙分明是趁火打劫！
就在这时，莫羡慕勉强抬起手，轻轻握了握李金雁的手腕，示意她稍安勿躁。他艰难地抬起头，看向老蛇，声音微弱却清晰：
“灵石……丹药……我们没有更多了……但我知道一个消息……关于‘泥龙’宝藏的埋藏点……独眼泥龙……死前告诉我的……”
此言一出，老蛇脸上的贪婪瞬间凝固，转为惊疑不定！独眼泥龙死了？黑沼泽的三大霸主之一，就这么悄无声息地死了？还是死在这两个看起来狼狈不堪的年轻人手里？
他再次仔细打量莫羡慕和李金雁，尤其是感受到李金雁身上那尚未完全散去的凌厉剑意，心中信了七八分。能杀掉独眼泥龙，哪怕是用计，也绝非寻常筑基修士！
独眼泥龙盘踞黑沼泽多年，其宝藏定然惊人！这个消息的价值，远非几百灵石可比！
老蛇脸上的贪婪迅速收敛，换上了一副热情的笑容：“哎呀！你看这事儿闹的！原来两位是深藏不露的高人！失敬失敬！不就是去鬼市嘛，好说好说！老头子我这就带你们去！”
他拍着胸脯保证：“放心，我老蛇在这片地头混了几十年，信誉绝对可靠！保证把你们安全送到鬼市！”
李金雁暗暗松了口气，看向莫羡慕的眼神充满了钦佩。即便重伤至此，他依然能用一句话扭转局面。
莫羡慕对她微微摇头，示意警惕。这老蛇变脸如此之快，绝非善类，所谓的信誉更是无从谈起。但现在他们急需一个向导，只能走一步看一步。
在老蛇的带领下，他们穿过一片更加隐秘、布满毒瘴的枯木林，又绕过几个看似绝路的泥潭，最终来到一处毫不起眼的、被藤蔓遮掩的山壁前。
老蛇在山壁上有节奏地敲击了几下，口中念念有词。片刻后，山壁无声无息地滑开一道仅容一人通过的缝隙，后面是一条向下延伸、灯火昏暗的甬道。
一股混合着霉味、药味、血腥味以及各种奇异气息的怪风从甬道内吹出。
“两位，请吧，鬼市到了。”老蛇侧身让开，脸上带着意味深长的笑容。
李金雁深吸一口气，紧了紧背着莫羡慕的袋子，迈步走了进去。老蛇紧随其后，山壁在他们身后缓缓闭合。
甬道向下延伸极深，两侧偶尔能看到一些镶嵌在墙壁上的、散发着幽绿或惨白光芒的矿石。隐约能听到从深处传来的、压抑的交谈声和物品碰撞声。
走了约莫一炷香的时间，眼前豁然开朗！
一个巨大的地下溶洞出现在眼前，溶洞顶部垂落着无数发光的钟乳石，提供着照明。溶洞内人头攒动，但却异常安静，所有人都穿着斗篷或戴着面具，遮掩着形貌。摊位杂乱地分布着，售卖的东西千奇百怪：沾染血污的法器、不知名的兽骨、装在瓶罐里的毒虫、甚至还有被禁制束缚的残魂……空气中弥漫着一种诡异而危险的气氛。
这里便是黑沼泽边缘地带最为神秘的——鬼市。
“两位，鬼市有鬼市的规矩，不该看的别看，不该问的别问。”老蛇压低声音提醒道，“你们要找消息也好，求药也罢，一直往里走，有个‘百晓生’的摊位，只要付得起价，他几乎无所不知。不过……”他顿了顿，看了一眼莫羡慕，“修复金丹裂痕的宝物，可遇不可求，价格更是天文数字，你们要做好心理准备。”
说完，老蛇嘿嘿一笑，朝着另一个方向走去，很快便消失在人群中。他的任务已经完成，至于莫羡慕他们能否在鬼市找到生机，就看他们自己的造化和……身家了。
李金雁背着莫羡慕，行走在光怪陆离的鬼市中，感受着周围那些隐藏在斗篷和面具下、不怀好意的目光，心情沉重。
她按照老蛇的指点，朝着溶洞深处走去。
然而，她没有注意到，在他们进入鬼市后不久，几个穿着打扮与周围环境格格不入、眼神锐利的修士，也悄然出现在了入口处。他们的目光如同猎鹰，迅速在人群中搜索着。
为首一人，手中拿着一面罗盘般的法器，指针正微微颤动着，指向李金雁和莫羡慕离开的方向。
“找到他们了。”那人低声说道，嘴角勾起一抹冷酷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