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平二年六月,南匈奴及黑山军联军围攻邺城不下,双方互有损伤。
与此同时,黑山军一支偏师兵临黎阳城下,袁绍再度催促屯兵顿丘的曹操进兵,并且许诺只要曹操解除黎阳之围,便会再赠送曹操一批粮草军械。
加上之前许诺的粮草军械,这已经是第二批了。
在收到袁绍拨付的第一批粮草军械后,病情略有好转的曹操终于下令进军,以夏侯惇和夏侯渊为先锋,率领八千兵马先行开赴黎阳城。
曹操本人因为“病情未愈”,仍旧留在顿丘曹军大营,曹军主力也驻留于此。
数日之后,夏侯惇和夏侯渊抵达黎阳城下,偷袭围困黎阳的贼军侧翼,大败贼军,斩获无数。
贼军一路向东逃窜,黎阳之危遂解。
逃窜的贼军一路向东途中,劫掠魏郡其他县城,夏侯惇和夏侯渊率军在后边追赶。
巧了,贼军前脚攻陷一个县城,后脚夏侯惇和夏侯渊就率军赶到,“一番激战”后将贼军驱逐,然后贼军继续跑,夏侯惇和夏侯渊继续追。
如果贼军突然逃的慢了,夏侯惇也会非常谨慎的停止追击,以免中了贼军的埋伏。
在邺城指挥作战的袁绍接收到各地的军报,慢慢也回过味来了。
曹操!你打假赛!
贼军逃窜途中抛弃的那些财货,全被你麾下的夏侯兄弟收入囊中了!
那些财货,是我的!原本都是我治下百姓的!
像是配合袁绍的猜测一样,一直“生病”的曹操身体也康复了,率领曹军主力,沿着东郡和魏郡交界处快速进军,做出一副堵住逃窜贼军进入东郡的样子。
就这样,贼军一路逃,一路劫掠,一路撒币,夏侯惇和夏侯渊就跟在后头乐乐呵呵的捡。
这路贼军被一路“驱赶”,终于在阴安、繁阳附近被夏侯惇和夏侯渊追上,加上曹操也率大军主力与夏侯惇、夏侯渊合兵一处,一番激战过后,全歼了这股贼军,斩首数千,俘虏近万人。
然后,曹操将缴获的财物、辎重等等,尽数运回了东郡,气的袁绍拍桌子,砸杯子,指着门外骂曹操是孙子。
关键他还不能为了这个事儿和曹操翻脸,人家自己东郡刚平定,就腾出手来帮你收拾你境内的敌人,你能说什么?你能怨人家出兵不及时?
这话太丢脸了,袁绍根本张不开嘴。
你,袁绍,四世三公,你从韩馥手里夺了冀州,结果自己保护不好治下百姓。
人家曹操不过一个东郡太守,人家主动出兵帮你忙,帮着你打跑了黑山军,你能嫌人家出兵不及时?
最后你的黎阳之围,不就是人家解的么?
至于贼军劫掠你魏郡其他县城,人家不也派兵在后边追击贼军了么?
你还要他怎样,要怎样?来,预备,唱!
……
八月初,曹操班师,大军由曹仁统领,他自己带着小部队快马加鞭返回东武阳。
说实话,回来的路上,曹操是归心似箭。
可快到东武阳的时候,曹操莫名有些心虚——说到底,把贺奔“哄”到郡丞的位置上,他是用了那么一丢丢计谋。
他告诉贺奔:有人管事儿,你帮着出个主意就行。
事实上:贺奔就是留守东郡众人里最大的那个,所有人都听他的。
不过……这事儿他不怨我曹孟德啊,这计谋又不是我出的!
这都是荀彧的主意啊!
是他说的,疾之大才,主公不在时由他总领东郡,定能让主公领军在外的时候没有后顾之忧。
你看,事实也确实如此嘛,曹操三月份离开东武阳,八月返回,这五个月里,不仅及时供应曹操在顿丘大营的后勤补给,还保障了东郡各地的安然无恙。五个月里,也就乐平被一伙贼寇侵扰,不也马上就被平了么?
所以啊,疾之他不能怪我。
对,他不会怪我。
他……他凭什么怪我?
曹操一路给自己加油打气,他自言自语的样子,被和他一起提前返回东武阳的夏侯惇看在眼里。
此刻曹操等人距离东武阳还有五十里,人马都在歇息。
曹操坐在一棵树下,喃喃自语“他不会怪我”之类的话,夏侯惇凑了上来。
四下无人,夏侯惇压低声音:“孟德啊,我可是听你念叨了一路了,你一直说怪你不怪你的,到底是什么意思?”
曹操干笑一声:“我把疾之哄着,替我管了五个月的东郡……”然后,曹操像是在给自己找理由似的,“……不过,我把奉孝,志才等人都留给他了,想必他也不会很累的……吧?”
说完,曹操看向夏侯惇,十分期待能从夏侯惇的口中说出一句“肯定不会累”之类的话。
夏侯惇沉默许久,然后叹气:“孟德,其实,你想让疾之做什么,你大可直接告诉他,没必要哄他的……”
曹操无奈的低下头:“这小子太懒了,明明身怀大才,却什么事儿也不想管。”然后,曹操突然抬头,“元让,我有事要与你商量!”
夏侯惇直接在曹操身边坐下:“什么事儿?”
曹操半转身,面对着夏侯惇:“我想把媛儿嫁给疾之,你看如何?”
夏侯惇愣了一下:“你说什么?”
曹操像是来了兴趣似的,又重复了一遍:“我说,我想把媛儿,嫁给疾之,你看如何?”
似乎看出夏侯惇的表情不是很赞成,曹操又补充了一句:“不是现在!媛儿还小,我想再等几年,等媛儿长大了些,便让她嫁给疾之,如何啊?”
夏侯惇叹气,微微摇头:“孟德啊,我说实话……此事不妥。”
“为何?”曹操一瞪眼,“疾之尚未婚配,年龄与媛儿也……他只比媛儿大七岁而已。有何不可啊?”
夏侯惇斟酌了一下话语,缓缓开口:“孟德,我知你不是循常理之人,但此事关乎媛儿终身,也关乎疾之前程,更关乎你的名声。你需得想清楚其中关节。”
曹操不以为然地摆摆手:“有何关节?我嫁我的女儿,他做我的女婿,亲上加亲,从此他便是我曹家自己人,再无隔阂,岂不美哉?”
夏侯惇身体微微前倾,声音压得更低:“孟德啊,你莫非忘了,你平日如何称呼疾之?你口口声声唤他‘贤弟’,允他私下称你‘孟德兄’。这份兄弟之义,吾等皆可知。而且,你让子修拜了疾之为师,如今你却要将女儿嫁给他,这……这辈分岂不全乱了套?让外人如何看待?那时,疾之是你的兄弟,还是你的女婿?媛儿是叫他叔父,还是叫他夫君?这……这成何体统啊!”
曹操闻言,先是愣了一下,随即竟哈哈大笑起来,拍了拍夏侯惇的肩膀:“元让啊元让,我还以为你在忧心何事,原来是这等虚礼!”
他收敛笑容后,表情严肃:“元让,非常之时,行非常之事。昔日,那晋文公重耳,尚能娶亲侄之子圉的妻子怀嬴,成就霸业,我曹孟德,为何不能将女儿嫁给自己的贤弟?只要于大业有利,这些许辈分瑕疵,算得了什么?”
“可是……”夏侯惇追问,“孟德,你可曾问过疾之的想法?”
曹操一时语塞。
他当然没问过,可当他意识到自己为什么不去问、下意识的认为这桩婚事可以由他单方面做主原因的时候,曹操不由的愣住了。
曹操今年三十六岁,贺奔今年二十一岁,曹操足足比贺奔大了十五岁。
这几乎就是一代人年龄的差距。
这种差距,让曹操虽然将贺奔当成了自己的幼弟,但是这个年龄差,让曹操会下意识忽略一件事。
再小的弟弟也是弟弟,再小的弟弟也是和他同一辈儿的。
所以,曹操在某些时候,甚至是把自己自动代入“长辈”的身份,去为贺奔规划一些事情。
正是这种“兄弟其名,父子其实”的错位认知,让曹操产生了“我可以为他做主”的想法。
夏侯惇的追问,一句“你可曾问过疾之的想法”,像是一记重锤一般,敲在了曹操思维惯性的盲点上。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