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石滩的腥风似乎凝固了片刻,又被呜咽的海风卷走。路凛拄着双刀,每一次沉重的呼吸都牵扯着内腑撕裂般的剧痛,眼前阵阵发黑。体内,那枚一阶晶核的狂暴能量虽被初步压制,却如同蛰伏的火山,在虚弱的精神力屏障下蠢蠢欲动,与沉重的伤势交织,几乎要将他拖入昏迷。
“路…路凛兄弟!”郭叔颤抖的声音打破了死寂。他不知何时已经将越野车开了回来,停在稍远处,脸上毫无血色,看着满地狼藉的金属碎片和血肉模糊的残骸,眼中充满了劫后余生的惊悸和对路凛的深深敬畏。他踉跄着跑过来,想扶又不敢扶,“你…你怎么样?”
“死不了。”路凛的声音沙哑得如同砂纸摩擦,他强行压下翻涌的气血,艰难地抬起眼皮,目光扫过那具庞大的黑鳞蜥蜴王尸体,“快…把它弄上车。此地…不宜久留。”
郭叔猛地回过神,意识到更大的危险可能随时降临。他不再多问,咬紧牙关,爆发出拾荒者特有的韧劲,连拖带拽,用尽全身力气,将那沉重无比的蜥蜴王尸体一点点挪向越野车后斗。汗水混合着沙尘和血污,浸透了他破旧的衣衫。
路凛收起双刃。锋锐之牙化作幽蓝流光隐入左手,时空之隙那破碎星空的深邃也收敛于右手掌心。双刀消失的瞬间,支撑他的力量仿佛也被抽走大半,他身体晃了晃,几乎栽倒。他强撑着,一步一步挪到副驾驶座旁,拉开车门,几乎是摔了进去。
引擎发出疲惫的轰鸣,越野车碾过沙砾和血迹,调转车头,朝着小型避难所的方向驶去,将那片修罗场远远抛在身后。
车厢内弥漫着浓重的血腥味和蜥蜴王尸体散发的腥臊气。郭叔紧握着方向盘,指节发白,目光死死盯着前方崎岖的道路,仿佛要将所有的恐惧都甩在车轮后面。路凛靠在椅背上,闭着眼,脸色苍白如纸,额角渗出细密的冷汗,身体随着颠簸微微颤抖,显然在承受着巨大的痛苦。
沉默持续了很久,只有引擎的嘶吼和车身颠簸的噪音。
“路凛兄弟…”郭叔终于忍不住,声音干涩地开口,打破了压抑的寂静,“王队长他们…就这么死了…接下来…我们该怎么办?”他的声音里充满了不安和后怕。王队长毕竟是潮生城巡逻队的小头目,他的死,绝不会无声无息。
路凛缓缓睁开眼,眼底深处那抹幽蓝的火焰尚未完全熄灭,带着一丝疲惫的冰冷。他侧过头,看向车窗外飞速倒退的荒凉景象,沙丘起伏,枯木狰狞。
“现在…最关键的,”路凛的声音依旧沙哑,但带着一种令人心悸的冷静,“是弄清楚…王胖子这次来,是奉了潮生城官方的命令…还是…他自己的私心。”
郭叔一愣,随即明白了路凛的意思,脸色更加难看:“你是说…?”
“如果是他贪图晶核,私自行动…”路凛的嘴角扯出一个冰冷的弧度,带着一丝残酷的意味,“那死了…也就死了。潮生城官方未必会为一个死掉的、还可能是‘擅离职守’的小队长大动干戈。顶多…派人来查探一番,找不到线索,也就罢了。”他顿了顿,语气陡然转寒,如同淬了冰的刀锋,“但…如果他是奉了潮生城官方的命令…来‘回收’晶核,或者…干脆就是来灭口的…”
路凛没有再说下去。
车厢内的温度仿佛瞬间降到了冰点。
郭叔握着方向盘的手猛地一抖,越野车在沙地上打了个滑,他慌忙稳住。他听懂了路凛那未尽的杀意。如果潮生城官方是幕后黑手,那意味着他们从一开始就被盯上了,意味着路凛这个“外来者”和可能存在的“晶核”已经进入了官方的视野。王队长的死,只会是冲突的开始,而非结束。
“那…那要是官方…”郭叔的声音带着恐惧的颤音,“我们…我们怎么办?潮生城…我们惹不起啊!”
路凛重新闭上了眼睛,将身体更深地陷进座椅里,仿佛要将所有的疲惫和痛楚都压进去。他体内的精神力如同干涸的溪流,微弱地流淌着,艰难地压制着晶核的狂暴和修复着身体的创伤。识海中,那点清明的光芒在剧痛和虚弱中顽强地闪烁。
“惹不起?”路凛的声音很轻,轻得几乎被引擎声淹没,却带着一种斩钉截铁的决绝,“等我…恢复过来。”
他不再说话,只是那紧闭的眼皮下,冰冷的杀意如同实质般弥漫开来。
郭叔从后视镜里瞥见路凛苍白而坚毅的侧脸,感受到那股无声却令人窒息的寒意,心脏狂跳。他知道路凛的意思——如果潮生城官方是敌人,那么,当他的力量完全恢复之时,就是他主动踏入那座钢铁堡垒之日。不是为了逃避,而是为了…清算!
越野车在沉默中颠簸前行,卷起一路烟尘。车后斗里,黑鳞蜥蜴王的尸体散发着浓重的血腥和威压,如同一个沉重的战利品,也像一个不祥的预兆。
归途的低语,已然暗涌着指向潮生城的惊涛。路凛在剧痛与虚弱中沉静,如同受伤的猛虎舔舐伤口,积蓄着足以撕裂钢铁壁垒的力量。风暴,正在这辆破旧的越野车驶向避难所的途中,悄然酝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