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州城楼的晨雾尚未散尽,戚继光正与沈毅、吴锐检视新铸的佛郎机炮,忽有一名身着商贩服饰的男子悄然走近,腰间令牌在晨光中闪过一道暗纹——正是张居正所赠的东厂密探令牌。男子单膝跪地,低声禀道:“戚将军,北京来的急报。”
戚继光屏退左右,接过密封的竹筒。展开信纸时,指腹触到纸面粗糙的纹路,正是东厂密信特有的暗号标记。信中字迹潦草却字字惊心:“魏阉构陷,称将军与蒙古私分牧场,截留朝廷军饷,已联合御史弹劾。另查,努尔哈赤以三城之地贿喀尔喀残部,且遣使者联络察哈尔部林丹汗,许以‘共分辽东’之诺。”
“好个魏忠贤!”戚继光将信纸揉作一团,指节因用力而发白。他想起文华殿上魏忠贤那阴阳怪气的诘问,此刻才明白对方早有预谋。沈毅在旁低声道:“将军,魏阉把持东厂,如今颠倒黑白,若朝廷再下旨意催您还朝,该如何应对?”
“尚方宝剑在此,守土有责便是底气。”戚继光按住腰间佩剑,目光扫过城楼下操练的士兵,“当务之急是稳住察哈尔部,绝不能让努尔哈赤的阴谋得逞。吴锐,你即刻备齐茶叶、绸缎与火器样品,随我亲往察哈尔部见林丹汗。”
三日后,戚继光率五十亲兵护卫,携厚礼直奔察哈尔部驻地。沿途可见零星的蒙古牧民赶着牛羊迁徙,听闻是大明戚将军的队伍,纷纷驻足观望,眼神中既有敬畏也有警惕。抵达营地外时,林丹汗的亲兵却横刀阻拦:“我部大汗说了,不见明廷官员。”
吴锐正要争执,戚继光抬手制止,从行囊中取出一尊小巧的佛郎机炮模型,递予亲兵:“烦请转告大汗,此乃大明最新火器,可破坚城。若大汗愿见,我尚有抗击后金的良策奉上;若不愿见,这模型便留作纪念,他日后金兵至,或许能解燃眉之急。”
亲兵犹豫片刻,转身入营通报。半个时辰后,营门缓缓开启,林丹汗身着绣金锦袍,率部族首领迎出。帐内寒暄过后,林丹汗直言:“戚将军不必多言,努尔哈赤已派使者来,许我部辽河以西之地,比大明的赏赐实在多了。”
“大汗可知‘鸟尽弓藏’的道理?”戚继光取出北疆舆图,指着察哈尔部牧场道,“后金若破锦州,首当其冲便是吞并漠南蒙古。努尔哈赤对叶赫部的屠戮,大汗岂能不知?”他又指向模型,“大明愿与察哈尔部盟约,每年供给火器五十门、茶叶千斤,且助大汗击退喀尔喀残部,夺回被占牧场。”
林丹汗眼中闪过动摇之色,帐下一名首领却冷笑道:“大明向来言而无信,去年许诺的布匹至今未到!”戚继光早有准备,当即取出户部勘核文书:“此事因魏忠贤克扣所致,我已奏明陛下,此次带来的赏赐双倍补齐,后续物资由锦州卫直接拨付,绝不经过朝堂。”
正说话间,帐外突然闯进一名斥候,跪地禀道:“大汗,喀尔喀残部联合后金前锋,已渡过西拉木伦河,劫掠我部东境牧场!”林丹汗脸色骤变,戚继光当即起身:“大汗若信我,便派三千骑兵随我出战,明军已在河东岸列阵,必能重创敌军。”
林丹汗不再犹豫,拍案道:“好!我亲率五千骑兵随将军出征!”当日午后,中蒙联军在河东岸遭遇敌军。喀尔喀骑兵见察哈尔部倒向明军,顿时阵脚大乱。戚继光令吴锐率火器队列阵射击,林丹汗则亲率骑兵从侧翼冲锋,不到一个时辰便击溃敌军,斩杀后金使者。
班师回营时,林丹汗紧握戚继光的手:“戚将军仗义相助,察哈尔部愿与大明永结同盟!”戚继光趁机提出盟旗制增补条款,明确各部防御职责与物资补给方案,林丹汗欣然应允,当场签下盟约。
返程途中,吴锐不解道:“将军为何要助林丹汗?此人心高气傲,未必真心归附。”戚继光望着远方草原:“漠南蒙古是北疆屏障,林丹汗虽有野心,却比后金容易掌控。若能借他之力牵制后金,锦州便多一分安稳。”
回到锦州时,却见城门处戒备森严,沈毅神色凝重地迎上来:“将军,北京又派锦衣卫来了,说是奉旨查核军饷账目。”戚继光心中一凛,已知是魏忠贤的后续手段。锦衣卫指挥使见他归来,皮笑肉不笑地递上旨意:“戚将军,烦请即刻交出军饷账簿,我等要逐一核查。”
“军饷账目皆在库房,可随我去取。”戚继光不动声色,暗中对沈毅使了个眼色。库房内,锦衣卫翻查账簿时,突然从箱底搜出一锭刻有“魏府”字样的银子。指挥使厉声喝道:“戚将军,你竟敢克扣军饷,勾结阉党!”
“大人这是栽赃陷害!”沈毅上前一步,取出入库登记册,“此银是上月魏忠贤亲信送来的‘馈赠’,将军当即封存,正要奏报陛下!”戚继光趁机取出东厂密探的补充密信:“大人若不信,可看此信,魏阉与后金勾结的证据确凿,尔等助纣为虐,不怕被株连吗?”
锦衣卫众人脸色煞白,指挥使深知魏忠贤手段狠辣,若此事败露,自己必死无疑。戚继光见状缓声道:“此事与尔等无关,只需回朝如实禀报,便不会追究责任。若敢隐瞒,休怪尚方宝剑无情。”指挥使冷汗直流,连忙点头:“下官明白,这就带人马回京复命。”
打发走锦衣卫后,沈毅忧心忡忡:“魏阉不会善罢甘休,下次恐怕会更难应对。”戚继光走到舆图前,指着后金都城赫图阿拉道:“与其被动防御,不如主动出击。传令下去,联合叶赫、科尔沁、察哈尔三部,下月初一合围后金边境四城,给努尔哈赤点颜色看看!”
各部接令后迅速响应,奥巴亲率四千骑兵,金台石则带来叶赫部精锐两千,再加上察哈尔部三千骑兵与明军五千步卒,联军声势浩大。初一清晨,联军对后金边境四城发起猛攻。戚继光令火器队轰击城墙,蒙古骑兵则阻断敌军援军,不到三日便连破三城,缴获粮草无数。
努尔哈赤闻讯大怒,亲率两万大军驰援,却在中途遭遇联军伏击。戚继光布下“鸳鸯阵”配合火器,蒙古骑兵则利用机动性袭扰敌阵,后金军队死伤惨重,努尔哈赤在亲兵护卫下仓皇逃窜。
捷报传回锦州,全城欢腾。戚继光却在城楼之上眉头紧锁,他深知此次胜利虽挫了后金锐气,却也会让魏忠贤更加忌惮。果不其然,三日后东厂密探再次送来消息:魏忠贤已捏造“擅启边衅”的罪名,联合数十名御史弹劾,万历皇帝虽未降罪,却也下诏斥责其“行事鲁莽”。
沈毅见状愤慨道:“将军浴血奋战,反倒受斥责,这朝廷还有公理吗?”戚继光却淡然一笑,取出奏疏底稿:“我已将此战缴获的后金与魏阉往来书信附上,陛下虽年幼,却也分得清轻重。况且北疆同盟已成,纵使朝中再多风波,我亦能守住这片疆土。”
夜色渐深,锦州卫的灯火与天上星辰交相辉映。戚继光抚摸着城墙上的箭痕,腰间的尚方宝剑在月光下闪着寒光。他知道,魏忠贤的构陷与努尔哈赤的觊觎都不会停止,但只要北疆各部同心同德,明军将士众志成城,这“大明永宁”的匾额,便会永远在边疆的夜色中熠熠生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