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近不远地跟在后面的瞿浮白啧了声,待初琢从玄霜怀抱里抽离,他手臂自然而然地搭上少年肩侧:“仙尊大可放心,小琢有我照顾,秘境里过得有滋有味。”
玄霜掀了瞿浮白一眼,回忆方才软嫩的触感,没反驳。
他低头道:“阿琢此番秘境之行可否顺利?”
初琢便叽叽喳喳跟他分享,刚说完开头,玄霜神色一紧:“阿琢疼吗?”
“早不疼了,师尊你听我说完。”初琢拿开玄霜的手,接着说秘境一个月的事情。
玄霜嗯了声,耐心倾听,视野里装满少年一颦一笑,那颗常年波动不甚明显的心脏,随之嘭、嘭、嘭,越跳越快。
视线逐渐粘稠,情意藏不住地外泄……
瞿浮白敏锐地眯着眼,慢慢意识到不对劲,玄霜这个眼神,怎么有点?
看了一会儿,瞿浮白低下头,攥紧拳头捏得嘎吱响。
秘境彻底关闭,负伤者比比皆是,景煦阳也将千羽一事告知掌门。
掌门揪了把花白的胡子,神情严肃道:“此事我已知晓,你没被他伤到吧?”
景煦阳顿了顿,将没说完的下药那段信息补全,掌门眉头皱着:“煦阳,待回了宗门,你先闭关一段时间,静下心,不要被干扰了,千羽的事我来处理。”
景煦阳弯腰道:“弟子谨遵师父指令。”
凌霄宗众人启程回宗门,初琢数了数万象森林这一个月的收获,足足五十多种灵草,有些地方灵气足,一连养着好几种不同的灵草呢。
只剩十来种,依照前面的节奏,一年时间便可找全百种。
秘境里几乎是不停歇地找了一个月灵草,久违地回到焱虚峰,初琢在熟悉的床榻上滚了一圈,感叹道:“还是师尊这里舒服啊!”
玄霜坐在几步外的矮榻处,眉眼柔和地注视着他活蹦乱跳身影,下午的那种心绪又回荡胸腔,玄霜默了须臾,道:“阿琢,为师和瞿浮白,如果要你选一个的话,阿琢会选谁?”
初琢发梢滚得稍显凌乱,他撩走挡眼睛的那一缕,双腿横坐榻沿,冲玄霜扬起一抹困惑:“师尊是师尊,瞿浮白是瞿浮白,我为什么要从这里面选啊?”
玄霜微顿,没问假如这样的话,斟酌后改了种措辞:“那为师与瞿浮白两人,谁在阿琢心中最重要?”
这话怎么越听越不对味,初琢下了床榻,跑矮榻另一边入座,手臂撑着案几,斜过身子探向玄霜的方位:“当然是都重要啊,师尊,是不是这一个月没见到你徒儿我,有些患得患失啊?”
说罢,初琢伸出长臂,抓起玄霜的手:“师尊,你重要,瞿浮白也重要,你们都是最重要的,我在秘境里每天都有念着师尊噢。”
语毕他眨了眨双眼,以示诚恳。
玄霜心口狂跳,眼睫慢慢下垂,少年的手指骨节分明,像完美无瑕的玉器,弯曲地缠绕进他掌心里,好想就这样一直握下去……
*
夜里,焱虚峰的主殿迎来了不速之客。
玄霜并不意外瞿浮白的到来,放下手中的书籍,眼睛瞥向来人:“找我何事。”
“何事?”瞿浮白大喇喇地坐在凳子上,跟玄霜对峙,神情间透露着极度不爽,“玄霜仙尊也会夺人所爱吗?”
他倒是开门见山。
玄霜面容不变,残酷地陈述事实:“阿琢并非你的。”
瞿浮白强调:“小琢也说了,他对我并非全然无意。”
“……”玄霜却想得更多,唇瓣轻抿,思绪波涛汹涌。
那他呢?
他和瞿浮白本就是一体的,并非全然无意,也包括他吧。
瞿浮白瞧他略微古怪的表情,后背忽感一阵凉意,本能地想抓住点什么:“玄霜仙尊这是也承认了我与小琢的感情?”
玄霜脑子里想了很多,且他一向不是磨蹭的性子,直截了当地开口:“瞿浮白,你是我剥离出去的心魔。”
瞿浮白脑子嗡得一声,他想也没想地反驳:“玄霜仙尊真是说笑,就算你这样说也改变不了小琢和我之间的关系。”
“三百年前,我修炼出了岔子,生出了心魔,花费两百年时间也没能解决。”玄霜自顾自地说,“心魔难除,我剥离了一半的神魂将心魔送进那一半神魂内,让其转世为人族。”
他也因此修为倒退了大境界,从渡劫期退至大乘期,闭关了近百年才将将养好。
玄霜以为自己的执念是修行,于是让那一半的心魔神魂成为人族轮回。
心魔破坏欲强,天生性子恶劣,转世为人族的经历凄惨,玄霜对待自己够狠,打算用一世又一世的轮回,消磨掉心魔对修炼的执念,届时再收回神魂……可未曾料到,那一半神魂竟踏上了修炼之路。
跟瞿浮白坦白的原因很简单,他喜欢阿琢,方才探明了阿琢的态度,他不愿让阿琢在他跟瞿浮白两人之间为难。
而且,一年半前被瞿浮白点醒,玄霜就彻底明白了,从前生出心魔的执念不是修炼,而是千百年来大道空缺,他心中有惦记的人。
初琢出现的那刻,所有疑问迎刃而解。
瞿浮白原本带着嗤之以鼻的想法,在玄霜的转述中,面容逐渐发沉。
玄霜未因他的脸色变化而停顿,讲完所有来龙去脉,包括那两次瞿浮白莫名知晓初琢的状态,及时赶来。
是因为他就在旁边,另一半神魂自然会有所感应。
玄霜表达了自己的意愿:“为今之计只有融合。”
“狗屁的为今之计!我想要的自会去争取,你不过是嫉妒我与小琢在秘境的这一个月里你侬我侬亲密无间。”瞿浮白爆了声粗,捏紧桌沿,指腹挤压得透白,“仙尊当真是打得好算盘,心魔什么的,你说了我便信吗?”
“信与不信,这就是事实。”玄霜道。
瞿浮白忍无再忍,哐当站起身,凳子应声碎裂,散成尘埃被抛下,风中只余瞿浮白不近人情的声音:“我不会同意融合,我是瞿浮白,我对小琢的喜欢坦坦荡荡拿得出手,仙尊想捡现成的,痴人说梦罢。”
心魔相当于是另一个他,各自怀的什么鬼心思,彼此心知肚明,谁不想独占小器灵呢,玄霜亦不想跟瞿浮白融合。
但小器灵有自己的使命,上古秘境开启会发生什么,藏在暗中的觊觎等,谁也无法得知其后果,修为退至大乘期,始终是个隐患。
修真界第一人也会怕。
他端着茶盏,抿了一口,半夜像幽魂一般站在初琢门前。
听着那道均匀的呼吸声,天光破晓时玄霜又悄悄离开。
秘境结束的几日后,掌门主峰发生了一件大事。
初琢联想景煦阳险些被下药之事,借着师尊的名义去了趟掌门那里。
大殿正中央站着一道邪魅的身影,古朴的楼宇雕刻显得他格格不入,一头墨发飞扬,姿态端的是肆意妄为。
千羽眉色一挑:“师叔祖也来看热闹?”
初琢仔细观察他,容貌清秀,那双眼睛里的邪性展露无遗。
盯了几息,初琢冷不丁地出声试探:“邱苍南?”
乍然听见熟悉的名字,实在太过突然,千羽控制不住地瞳孔微缩,随即极快反应,调整状态,但……初琢本就抱着诈他的想法,因此也迅速抓取那点异常。
千羽反问:“师叔祖在喊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