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私欲既怀了胎,就生出罪来;罪既长成,就生出死来。

——《雅各书·1:15》

*

最初,导演提出作为嘉宾需要扮演小岛上的居民的时候,林檎并不陌生,因为真要说起来,五岁时的她每日里吃饭睡觉生活着的地方,其实也是大差不差的感觉。

福乐孤儿院,就是大城市里的一座孤岛。

不算高的院墙,即便是破破烂烂的土墙,在这里也够用了。毕竟这种地方,连小偷都不会光顾。

也没有孤儿真的会翻墙出去再也不回来。如果有跑出去的情况,那么当天夜里没有回来的,之后也不会有人再去在意。

因为是孤儿。是在这里已经足够多,多到看腻了,多到把这里塞满(Full,フル,福乐)的,没有大人愿意管的小孩。

所有孤儿都知道这个道理。

就算这里已经非常破败,也好过出去外面,在漠不关心的人群里翻垃圾住桥洞,变成现代社会里四处游荡的病原体。

所以,在孤儿院里干活养活彼此;长大后再去社会上干活寄钱回来继续养活新的孤儿——这种模式基本上,就只是这里的每个小孩的日常而已。

直到这一天来了一个不一样的小孩。她喜欢树,喜欢天空。她才三岁,可是她就是天天想要翻墙到外面。

好在孤儿院的大姐姐很喜欢她,说这样调皮的她像滚下大树的苹果一样酸甜,给她起了个名字:【林檎】。

取名字的大姐姐变成了林檎最喜欢的姐姐。

“我的名字叫做【阿梨】,要这样读,な(na)——し(shi)——”

就算对着什么都不懂的野孩子,姐姐也很有耐心。她的嘴唇总是弯成一个很温柔的弧度,“听好了,な——し——。然后你的名字是这样哦,林檎,リン(rinn)——キン(kinn)——

“告诉你一个小秘密——阿梨和林檎,都是非常非常美味、非常非常受人喜欢的水果哟。”

梨姐姐一定是天上来的天使。就算是孩子们笨手笨脚挖来的到处是泥的野菜,在进入姐姐的厨房后也可以变得很好吃。

姐姐甚至试过瞒着孤儿院的妈妈,从厨房的材料里偷偷藏了半个苹果和一小块梨带给她。

“是林檎和梨哟,一起吃也很好吃呢,喜欢吗?”

“喜欢!!!”

还小的林檎不明白妈妈为什么说,只要姐姐去那个黑漆漆的小教堂跪一晚上就能和神大人说话了。明明她趁神父先生不在的时候偷偷进去,一次也没见过神大人出现。

也不清楚为什么等到天亮姐姐终于跟着神父先生回来以后,为什么膝盖有淤青,手掌和嘴角也破了。

她甚至看不懂回来的姐姐的神情里,那日复一日堆积的,麻木的疲惫与耻辱的痛苦。

三岁的她知道的,就只是青苹果有点酸,梨子很甜,姐姐讲的童话故事里、人们的生活真的很善良美好。这点事情而已。

姐姐很爱她。

所以,直到五岁那年,被妈妈带到小教堂,在黑漆漆的小房间里被神父先生脱掉裙子,她也没有明白,这不是一场“见见神大人”的游戏。

而在关键时刻,是比谁都更明白这一点的梨姐姐闯了进来。姐姐推开了兴奋的男人,为了带她逃跑,用烛台砸了他的脑袋。

燃烧的蜡烛掉在脏污的供桌边,年久未修缮的木制小教堂就这样很快化作了火海。

从始至终,被妈妈蒙上的眼睛都没有被姐姐解开。林檎站在旁边,不知道溅到了脸上的是神父肮脏的血,也不知道受了伤的姐姐为了拉着她逃跑,被火焰灼伤,咬着牙不敢喊出声的样子。

……所以当她知道有什么不对劲的时候,一切已经太晚了。

当她终于能不再被美好的假象遮住眼睛,当她终于能“看见”——她看见火焰照亮的,姐姐倒下的身影。

五岁的林檎依然不理解,她很疑惑。

不是说,只要在小教堂乖乖祈祷,那么不管发生什么事情,神大人都会来拯救我们的吗?

不是说,神大人会带我们到纯白的国度去吗?

姐姐肚子里,流出来的液体,是红色的。

对谁都很好,爱着这里的所有孩子们,默默帮大家承担了最多的家务活,这样温柔的姐姐,肚子里插了一把小刀。刀柄,被那个今早还吃着她做的早餐、抱着她说最爱她的男孩牢牢拿在手里。

他身边站着面目扭曲的妈妈,和一个没见过的,穿着华丽神袍却有着阴险笑脸的男人。

耳边后知后觉传来杂乱的说话声。

妈妈在说话:“教皇大人,非常抱歉让您看到这样不堪的场面,没有想到那个丫头竟敢攻击一位神父……”

陌生人在说话:“很有意思不是吗?刚好我想做个实验。你,过来拿着这把刀,只要给那个女孩一刀,我就让一家有钱的好人领养你怎么样?你也听到了,我是教皇,我有这个能力。”

男孩也在说话:

“对、对不起!我、我也是为了以后好好生活啊,你、你明白我的,对吧!?!谁让你做错了事情把我们的孤儿院变得这么乱七八糟,乱七八糟……而且、而且反正你已经受伤了啊!你已经被火烧到了啊?!我、我没有办法,你知道的吧?你能理解我的吧?!?至少你的死也由我帮你变得有价值了啊?!?姐姐,我知道你最爱我们了,所以请你就帮弟弟这一次!最后一次!?!”

姐姐美丽的眼睛大睁着,瞳孔涣散了。

到最后,她也什么都没能说出来,什么也没能做到。连一条遮眼睛的布都没能留住,她倒在了院墙边的梨树下,在离逃走只剩这么一点距离的地方,在最想保护的天真的妹妹眼前,就这样被当作家人疼爱的弟弟杀掉了。

而她死不瞑目都依然在担心着的妹妹,困惑地望着这一切,发现了。

“姐姐……梨姐姐,起来啊……”

“……”

“呐……快起来啊,你在睡觉吗,睡在地上会着凉的哟……?”

像这样,五岁的小女孩终于发现了。这个世界,和童话故事里说的其实一点都不一样,的事实。

只有纯洁善良的人才有奇迹的魔力,那样的能力,现实世界里邪恶的人们是没有的。

所以白雪公主只需要一个亲吻就能复活。

但她的姐姐永远不会醒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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