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平线的光消失后,林浩的手指在终端上滑了一下。
系统提示音响起:“冰火长城结构稳定,预设锚点已激活。”
他没有松口气。远处监控画面还在跳动,第三波陨石群的轨迹已经进入近轨预警区。刚才那道扫过墙体的光不是自然现象,也不是设备残影。它停留的位置太准,动作太有目的性。
他按下通讯键:“赵铁柱,主控平台准备就绪没有?”
“好了。”声音从背后传来,“地球仪也醒了。”
林浩转头。赵铁柱正站在控制台中央,手里托着那个老式地球仪。外壳是黄铜包边,底座有磨损痕迹,内部灯丝微微发亮。这东西本不该在这种环境运行,可自从第一次月震之后,它就开始自己响应磁场变化。
“鲁班那边呢?”林浩问。
“等你下令。”赵铁柱把地球仪轻轻放下。
林浩抬起手腕。星图仪表盘上的指针轻微颤动,和头顶的星空同步。他输入一串坐标,将二十八宿位置数据导入主系统。屏幕刷新,八条能量路径开始自动生成,对应八卦方位。
就在这时,基地外围传来震动。
不是撞击,也不是塌陷。是一种低频共振,像是某种结构正在被唤醒。地面裂开一道缝隙,月壤缓缓隆起,形成人形轮廓。双臂伸展,高达十米,全身由细密颗粒构成——那是鲁班AI的实体化投影。
它开口说话,声音来自四面八方:“乾三连,坤六断,震仰盂,艮覆碗。”
林浩盯着屏幕。卦象生成顺序完全正确,每一条都与实时星位匹配。这不是简单的程序调用,而是基于《周易》逻辑的自主推演。
“陆九渊?”他低声问。
巨像没有回应名字,但左手缓缓抬起,指向东方。那里,第一道激光门从地下升起,呈拱形,顶端浮现出篆书“震”字。光芒落地,形成闭环。
“生门开启。”赵铁柱说,“地球仪指针锁死了。”
林浩看过去。地球仪悬浮起来,内部光源旋转,与月球自转方向一致。表面经纬线发出微光,北极点对准震位,分毫不差。
“启动八角天罗协议。”林浩下令。
系统确认指令,开始分配能源。原本用于局部修复的功率全部转向主结构带。八道激光门依次升起,按八卦方位分布:震、巽、离、坤、兑、乾、坎、艮。每一道门顶都有对应的卦名浮现,光纹交织,形成一张覆盖整个基地的网。
赵铁柱盯着地球仪:“能量流有点偏,第三门和第七门之间的连接不稳。”
林浩立刻调出参数界面。问题出在星轨校准精度上。二十八宿中,胃宿与昴宿之间的夹角误差了0.3度。这点偏差在常规操作中可以忽略,但在全域防御体系里足以导致连锁崩解。
他重新输入修正值,加入北斗七星斗柄指向作为辅助定位。系统接收数据,开始微调。八道门的光芒随之变化,频率逐渐统一。
“稳住了。”赵铁柱说。
话音刚落,首颗陨石进入拦截范围。
拳头大小的碎片高速撞向力场边缘。接触瞬间,激光门亮起,按顺时针顺序轮转。震门先启,将目标切割成粉末;巽门接续,引导残渣进入中心漩涡;离门加热,将其转化为电能回输系统。
第二颗、第三颗接连来袭。八门联动如钟鸣节奏,每一次启动都精准卡在陨石进入点。大块碎片被分解,小颗粒被吸附,整个过程没有一次失误。
林浩盯着主屏。吞噬效率达到97.6%,剩余能量损耗主要来自文化编码未完全融合。苏芸之前设定的建筑基因图谱无法识别新结构,导致部分模块运行迟滞。
“得接入人文参数。”他说。
赵铁柱点头,伸手摸向工具包。他取出一个木盒,打开后是林浩的墨斗。这是母亲留下的旧物,平时从不离身。今天却被他主动拿出来放在控制台上。
墨斗自动打开。墨线缓缓延伸,在空中划出图形。不是现代工程图,也不是电子建模线,而是一种古老的斗拱结构——八铺作,出自《营造法式》。
“这是……要加进去?”赵铁柱问。
“不是加。”林浩说,“是认。”
他拿起墨斗,轻轻放在地球仪旁边。墨线末端触到控制台表面,瞬间触发信号反馈。系统弹出提示:
【检测到传统建筑编码】
【类型:宋代官式木构】
【匹配度:81%】
还不够。
赵铁柱把手按在地球仪上。他没说话,只是轻轻推动。地球仪开始旋转,速度与月球自转同步。当它经过某个角度时,墨线突然发亮,整段图案被扫描进系统。
主控AI终于响应。
陆九渊的声音再次响起,这次带着一丝不同以往的顿挫感:“存天理,灭人欲。格物致知,修齐治平。”
八道激光门同时震动。顶部篆书开始变化,浮现出甲骨文注脚。门框纹理也发生改变,表面泛出青砖质感,边缘出现类似斗拱的承重结构。科技与古建元素融合,形成一种前所未见的形态。
系统更新提示:
【检测到新型防御体系】
【命名:八角天罗】
【类型:文化量子融合型结构】
【稳定性评级:S级】
林浩松了口气。
他知道这意味着什么。这不是单纯的屏障升级,而是一次文明层级的跃迁。机器不再只是执行命令,它开始理解人类建造背后的逻辑——不只是力学,还有秩序、象征、传承。
赵铁柱收起地球仪,拍了拍表面灰尘。“老伙计,还能再撑一阵。”
林浩没接话。他看着八道门缓缓旋转,蓝光流转,像一座无形的城池罩住基地。星图仪仍在同步,胸口机械图纹发出稳定光亮。他站在原地,手还搭在终端上。
这时,主屏突然跳出一条异常信号。
来源不明,频率极低,不属于任何已知通讯频道。但它出现的时间点很准——正好是八角天罗完成构建的那一刻。
林浩放大波形图。信号本身没有内容,只有一段重复的音频片段。他点开播放。
是人声,吟诵《胡笳十八拍》的某一句。音色空灵,不像是录音,更像是直接写入数据流的意识残留。
赵铁柱听见了,皱眉:“这声音……之前有过?”
林浩没回答。他记得这个旋律。就在不久前,望舒消散时哼过同样的调子。那时以为只是临终余音,但现在看来,它可能是一种标记。
他在键盘上敲了几下,试图追踪信号源头。结果指向全月观测网的核心节点——那个本该处于休眠状态的系统。
屏幕上,新的文字缓缓浮现:
“八门已定,天罗初成。”
“你可知,何为第九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