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中,无数破碎的画面和声音如同潮水般冲击着我的意识。
金戈铁马,血火交织,旌旗撕裂,战鼓擂破……无数张或年轻或苍老、或愤怒或绝望的面孔在嘶吼、在拼杀、在倒下……冰冷的金属切入血肉的声音,战马濒死的哀鸣,城池陷落时的哭喊……
那是沉淀在这片土地之下,千年未曾散尽的战争记忆,因那邪器的爆炸而被短暂地释放了出来,疯狂地涌入我近乎不设防的精神世界。
痛苦、愤怒、不甘、悲壮……各种极致的情绪几乎要将我的意识撕裂。
就在我感觉自己即将被这股历史的洪流吞没、同化之时——
三股温和而坚定的力量,如同黑暗中亮起的灯塔,牢牢守护住我意识的最后核心。
福建水润玉符散发出清凉的水汽,舒缓地洗涤着那些暴戾的情绪,如同溪流抚平沙砾。
江西地脉玉符传递来厚重的包容,将那些混乱的记忆碎片缓缓吸纳、沉淀,归于大地。
台湾森罗之心跳动着蓬勃的生机,修复着我受损的精神,提醒着我生命的存在与美好。
而始终悬浮于我灵台深处的主天字盒,则散发出冰冷的星辉,如同定盘星般稳定着一切,并将那些过于庞杂的记忆碎片有序地梳理、归档,使其不再具有破坏性,反而化作一段段可供翻阅的、沉甸甸的“史料”。
我仿佛一个溺水之人,终于被拉回了水面。
“咳!咳咳!”我猛地睁开眼睛,剧烈地咳嗽起来,每一次咳嗽都牵动着全身剧痛,胸口如同被巨石压过。
映入眼帘的是灰黄色的天空,以及旁边残破的长城垛口。空气中依旧弥漫着硝烟(能量冲击后的残留)和血腥味,但那股令人窒息的狂暴煞气已经消散了大半,只剩下原本就沉淀于此的、相对“平静”的肃杀之气。
我还活着。
挣扎着坐起身,检查自身。伤势不轻,内腑震荡,灵脉也因过度透支而隐隐作痛,但好在根基未损,在三枚玉符的持续滋养下,正在缓慢恢复。
我立刻看向四周。
赵大山躺在不远处,依旧昏迷不醒,但呼吸平稳,似乎只是被震晕了,并无大碍。
而幽府那三人,却已不见了踪影!只在原地留下了几滩暗紫色的、尚未完全干涸的血迹,以及一些破碎的布片。
他们跑了!
是在爆炸中受了重伤仓皇逃窜?还是见事不可为,果断撤离了?
我心中警惕,强忍着疼痛,仔细观察四周,确认没有埋伏后,才稍微松了口气。看来那场失控的爆炸也让他们付出了惨重代价。
我的目光立刻投向那邪器罗盘爆炸的中心。
那里只剩下一个焦黑的小坑,罗盘早已化为齑粉。然而,在小坑的中心,一点亮白色的光芒正在微微闪烁,如同黑夜中的寒星!
就是它!我昏迷前看到的光芒!
那光芒并不刺眼,反而给人一种极度凝练、纯粹的感觉,锐利中带着一种深沉的悲伤与坚毅。
我小心翼翼地靠近。随着距离拉近,我怀中的主天字盒发出了前所未有的、带着强烈渴望与共鸣的嗡鸣!另外三枚玉符也微微震颤,似乎在对那亮白光点表示着敬意。
终于,我看清了那光芒的来源——
那并非完整的玉符或器物,而是一枚约半指长、通体亮白如雪、形状不规则的金属碎片!
它像是某种古老兵器(也许是箭镞或刀尖)的残片,表面布满了岁月的痕迹和细微的裂纹,却依旧散发着令人心悸的锋锐之气。那亮白的光芒,正是从碎片内部渗透而出的、高度凝聚的兵煞精髓与英灵执念,在失去了邪器污染后,显现出的最本源、最纯净的状态!
河北天字盒残片——【锋镝遗魄】!
它并非人为铸造,而是这片古战场千年兵煞与无数英烈不屈战意自然凝聚而成的结晶!是真正的“天地之器”!
那幽府想要炼化的,就是它!但他们用的方法太过邪恶,反而激发了它的本能反抗,最终在爆炸中驱除了杂质,显露出了本体!
我伸出手,指尖微微颤抖地触向那枚碎片。
就在指尖触碰的瞬间——
嗡!
一股无比精纯、却又带着刺骨寒意的锐金之气勐地涌入体内!这股力量与我之前吸收的水、土、木三气截然不同,它霸道、锋锐、一往无前,仿佛能斩断一切阻碍!
我闷哼一声,感觉灵脉像是被无数细小的针猛刺,却又在刺痛之后,感受到一种前所未有的坚韧与锐意被注入其中!
与此同时,一段清晰的信息流入脑海:
【河北锋镝遗魄】:掌兵戈杀伐之锐,通千古战魂之志,蕴刚烈不屈之魂。持之可微弱增幅攻伐之力,感知兵煞之气,于战场遗迹,能力可得增幅,且能一定程度上沟通英灵执念,获得其认可。
掌控锋锐,沟通战魂!这能力在战斗和应对煞气环境时无疑极为强大!
我郑重地将这枚依旧散发着微光的金属碎片收起。它入手冰凉,重量似乎远超其体积,仿佛托着一段千年的历史。
随着【锋镝遗魄】被我收取,周围空间中最后一丝躁动不安的煞气也彻底平复下来。阳光重新洒落在这片古战场上,虽然依旧苍凉,却少了几分诡异,多了几分历史的沉重与宁静。
我走到赵大山身边,将一丝森罗之心的生机之力渡入他体内。
“嗯……”他呻吟一声,缓缓苏醒过来,眼神先是迷茫,随即被恐惧取代,“鬼……鬼东西……”
“没事了,赵大哥,”我扶住他,“那邪门玩意已经被毁掉了。”
赵大山惊魂未定地四下张望,确认那可怕的漩涡和幽府的人都不见了,这才长长松了口气,瘫坐在地,看着我的眼神更加复杂:“张……张先生,你……你真是……”
“我是个处理这种‘脏东西’的人。”我给了他一个不算解释的解释,“这里暂时安全了,但幽府的人可能还会回来。此地不宜久留,我们得赶紧离开。”
赵大山连连点头,挣扎着站起来。
我们互相搀扶着,沿着来路艰难地往回走。回头望去,紫荆关依旧沉默地屹立在太行山间,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但只有我们知道,刚刚这里经历了一场怎样惊心动魄的较量。
回到易县县城,我将赵大山送回家,并留下了我的联系方式和一些酬金,嘱咐他如果发现那些“怪人”再出现,或者附近再有异常,立刻通知我。
他没有多问,只是重重地点头,眼神里充满了感激和后怕。
我没有在易县多停留,立刻乘车返回北京。我需要一个安全的地方好好疗伤,并彻底融合新得到的【锋镝遗魄】。
在北京之前住过的小旅馆里,我再次闭关。
这一次,过程远比之前艰难。【锋镝遗魄】的力量太过锋锐霸道,与其他三枚玉符的柔和力量产生了明显的冲突。我不得不花费大量时间和精力,引导主天字盒的星辉之力作为中介和缓冲,缓缓地调和四种截然不同的能量属性。
水润、地厚、木生、金锐……四种力量在我体内缓慢流转,相生相克,逐渐形成一个更加复杂、更加稳固的微小循环。我的灵脉在一次次冲突与调和中也变得愈发坚韧宽广。
三天后,我再次睁开眼睛,眸中精光一闪而逝,伤势尽复,状态更胜往昔。
我感受着体内新增的锐金之气,并再次沟通星图。
华夏北方的那个亮白色光点已经彻底稳定下来,光芒温顺内敛。
而星图的视角,再次开始移动、拉远……这一次,它缓缓转向了西北方向……
新的征程,又在召唤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