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白银之路”商队的车轮终于驶入艾瑞多尔王都那宏伟的、镌刻着繁复魔法符文的白石拱门时,凯尔感到一阵短暂的眩晕。眼前的景象,与他记忆中苍石小镇的质朴宁静,或是逃亡路上所见的荒凉山野,形成了天壤之别。
高耸入云的尖塔如同森林般密集,塔顶闪烁着各色魔法光辉,有的如同燃烧的火焰,有的则似流淌的泉水。宽阔的街道由光滑的黑色石板铺就,两侧店铺林立,橱窗内陈列着闪烁着微光的魔法卷轴、奇异的药剂、以及造型精美的法杖。空气中弥漫着一种特殊的能量波动,那是无数魔法装置运转和魔法师施法时产生的共鸣,对于初次感受到这一切的凯尔来说,既陌生又令人心悸。衣着华丽的人们乘坐着由温顺魔兽牵引的车辆穿梭往来,其中不乏身披各色法师袍、气息渊深的存在。
繁华,喧嚣,充满活力。这就是艾瑞多尔的心脏,魔法文明的璀璨明珠。
然而,这片繁华景象,却像一层华丽的帷幕,无法掩盖凯尔心底那冰冷的底色。他站在熙熙攘攘的街头,身上依旧是那套粗布衣衫,与周围的环境格格不入。商队的伙计们兴奋地东张西望,讨论着要去哪里消遣。首领哈罗德拍了拍凯尔的肩膀,递给他一个小钱袋,里面装着几枚银币。
“小子,王都到了。这些钱你拿着,算是你这些天帮忙的酬劳。以后的路,就得靠你自己走了。”哈罗德的语气带着一丝商人的算计,也有一丝难得的善意,“记住我的话,要是混不下去了,可以来城西的‘白银之路’商会驻地找我。”
凯尔接过钱袋,深深地向哈罗德鞠了一躬:“谢谢哈罗德先生救命之恩,还有一路的照顾。”这份感激是真诚的,没有这支商队,他可能早已曝尸荒野。
与商队分别后,凯尔瞬间被王都巨大的人流和声浪所淹没。他像一个微不足道的尘埃,在这座魔法巨城中茫然四顾。巨大的孤独感和渺小感席卷而来。但他很快压下了这种情绪,眼神重新变得坚定。他来这里,不是为了欣赏繁华,而是为了寻找力量,寻找复仇的途径。
首要目标,是找到父亲临终前提到的霍恩海姆教授。他拉住一个看上去面善的报童,用一枚铜币换来了艾瑞多尔皇家魔法学院的大致方位。
学院位于王都的北区,占据着整整一座山丘,远远望去,一片气势恢宏的建筑群被淡淡的魔法光晕所笼罩,高墙环绕,戒备森严。凯尔知道自己不可能就这样贸然闯进去。他需要计划,需要了解情况。
他在学院外围找了一家最便宜、也是最混乱的旅店住下,用哈罗德给的银币支付了几天房费。房间狭小阴暗,空气中弥漫着劣质烟草和霉味,但至少提供了一个暂时的栖身之所。他将自己关在房间里,再次拿出那本基础魔法手抄本和那张诡异的皮纸。
手抄本上的知识,他现在读起来似乎更容易理解了一些,尤其是在经历过生死关头那一次微弱的元素感应之后。他尝试着按照书上的方法进行冥想,去感知周围活跃的魔法元素。起初依旧困难重重,但在这座魔法能量异常浓郁的城市里,他渐渐能捕捉到一些模糊的“光点”和“波动”,尤其是土元素和水元素,它们似乎对他有着微弱的亲和力。这让他看到了一丝希望。
而那张皮纸,他研究了无数次,依旧毫无头绪。上面的图腾和线条神秘莫测,与他所知的一切地图都对应不上。它似乎指向某个特定的地点,但那个地点在哪里?与德拉克家族守护的秘密,与光明教会不惜发动屠杀也要得到的东西,究竟有何关联?这些问题如同迷雾,笼罩着他。
几天里,凯尔像幽灵一样在学院外围活动。他混在那些渴望进入学院、或是前来瞻仰魔法圣地的年轻人和游客之中,倾听他们的谈话,收集信息。他了解到,学院的入学考试极其严格,每年只在特定时间举行,需要推荐信和严格的背景审查。这对于他这个来历不明、身负血仇的人来说,几乎是不可能通过的正规途径。
他也打听到了霍恩海姆教授的消息。这位教授是学院中一位资深的魔法理论学者,尤其擅长古代魔法史和魔法符文研究,性格有些孤僻,不常授课,大部分时间都待在自己的塔楼实验室里。好消息是,他确实还在学院任职。坏消息是,想见到他非常困难。
凯尔意识到,他需要一个契机,一个能够接近霍恩海姆教授,并且让对方愿意倾听他讲述那惊心动魄、却又难以取信于人的故事的机会。直接上门求见,大概率会被守卫挡在门外,甚至可能因为身份可疑而引来麻烦。
就在他苦苦思索对策时,一个偶然的机会出现了。他在学院附近的一家旧书摊前驻足,翻阅一些便宜的二手魔法入门书籍时,听到书摊老板和一位学院学徒模样的人抱怨。
“……霍恩海姆教授又要征集那些稀奇古怪的古代文献拓片了,真是难找。上次送去的几张,他又说不符合要求,真是挑剔。”
“老霍恩海姆就那样,沉迷他的故纸堆。听说他最近在悬赏寻找一种特定纹样的古代符文拓片,据说是某个早已消亡的文明的遗迹里才有的,报酬还不低呢……”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凯尔的心猛地一跳!古代符文拓片?他下意识地摸了摸怀中那张皮纸。上面的图腾和线条,会不会就是某种古老的符文?虽然他不确定是否就是霍恩海姆教授寻找的那种,但这无疑是一个方向!
希望的火花再次燃起。他没有急于行动,而是更加耐心地打听关于霍恩海姆教授悬赏的具体细节,包括他需要哪种纹样,可能的出处,以及如何提交拓片。他就像一头潜伏在暗处的幼狼,谨慎地观察着猎物,寻找着最佳的攻击时机。
仇恨的种子,早已在他心中生根发芽,盘根错节,成为他活下去的唯一支柱。而艾瑞多尔王都,这座魔法之都,则为他提供了复仇所需的土壤——知识、力量,以及可能的机会。化名凯尔的少年,站在人生的十字路口,身后是血与火的废墟,前方是迷雾重重、危机四伏的复仇之路。他选择了最艰难的那条,并将义无反顾地走下去。新的方向,已然在仇恨的驱使下,隐约浮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