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上它！”
风吟的声音在死寂的驾驶舱里炸开，冷静得没有一丝波澜。
工程车引擎低吼，老旧的传动系统发出刺耳的抗议，车身在铁轨上剧烈颠簸着，奋力追上那辆无声滑行的幽灵地铁。
林夕瑶和她的队员已经进入了战斗状态，数支灵能步枪的枪口对准了旁边那辆诡异的列车，幽蓝色的能量在枪口汇聚。
“开火！”林夕瑶下令。
“别！”风吟吼道，“物理攻击无效！”
话音未落，一名心急的队员已经扣动了扳机。
一道压缩灵能光束呼啸而出，精准地射向幽灵地铁的车窗。
然而，那光束就射入了一片虚影，径直穿透了车厢，击打在远处的隧道壁上，爆开一团能量火花。
地铁本身，毫发无损。
“看到了吗？它和我们不在同一个相位上。”风吟一边死死盯着并行前进的列车，一边飞快地操作着控制台上一排复杂的黄铜旋钮和拨杆，“它是一个投影，一个存在于重叠空间里的投影。想上去，就得让我们的‘频率’和它对上。”
他猛地扳下一个电闸，工程车顶部的亥姆霍兹线圈阵列开始发出嗡嗡的低鸣，空气中弥漫开一股臭氧的味道。
“相位同步器，启动！准备强行对接！”
在两车即将交汇的一个拐角，风吟算准时机，一拳砸在了一个红色的按钮上！
“嗡——！”
一股无形的波动从工程车上扩散开来。
两辆车之间的空间，肉眼可见地扭曲了一下。
工程车的侧壁和幽灵地铁的车厢壁之间，一个闪烁着电火花、边缘模糊的洞口被强行撕开，洞口对面，就是那惨白灯光下的车厢内部。
“上车！只有十五秒！”
风吟第一个抓起设备箱，毫不犹豫地跨了过去。
脚底接触到对面车厢地板的瞬间，一股深入骨髓的寒意顺着脊椎就爬了上来。
那不是物理上的低温，而是一种生命力被抽离的、来自灵魂深处的冰冷。
清玄道长第二个跟上，他一踏入车厢，眉头就锁得更紧了，反手在自己和韩柚背后各贴了一张符。
符纸微光一闪，那股寒意顿时被驱散了不少。
紧接着，林夕瑶和她的四名队员也鱼贯而入。
就在最后一人跳进来的刹那，那个“虫洞”闪烁了几下，骤然关闭。
他们被彻底关进了这个幽灵空间。
车厢内，和从外面看到的一样。
灯光惨白，空气里混杂着铁锈、灰尘和一丝若有若无的血腥味。
几十个“乘客”如同商店橱窗里的木偶，面无表情地站着或坐着，他们的动作机械而重复——有人在整理衣领，有人在低头看一部早已黑屏的手机，有人在抬手扶眼镜。
每隔十几秒，他们就会把这些动作精准地重复一遍。
“他们的三魂七魄都不全，只剩下一点执念被怨力操控着。”清玄道长压低声音，脸色凝重，“这整辆车，就像一根巨大的吸管，在慢慢吸食他们的生气。”
“下一站，黄泉路……请上车的乘客，抓好扶稳……”
车顶的广播里，一个诡异、扭曲、不男不女的声音用一种缓慢的语调报着站。
每个字都用钝刀子在刮玻璃，刺得人耳膜生疼。
“奈何桥站到了，请下车的乘客，准备投胎……”
“前方到站，枉死城……”
林夕瑶的一名队员叫李默，是个刚从学院毕业的年轻人。
他看着一个和他年纪相仿、穿着球衣的“乘客”，大概是觉得对方看起来最“正常”，忍不住想上前沟通。
“喂，兄弟，你……”
他刚伸出手，还没碰到对方的肩膀，那个穿着球衣的“乘客”突然像个掉帧的动画一样，脖子以一个不可思议的角度“咔吧”一声，转了过来。
它那两个黑洞洞的眼眶正对着李默，嘴角咧开一个夸张的弧度，黑色的粘稠液体从眼洞里缓缓流出。
“啊——！”
李默的精神防线瞬间崩溃，他怪叫一声，丢掉武器就想往后跑。
清玄道长一个箭步上前，并起剑指，口中低喝一声“敕”，将一张早就捏在指间的符纸精准地贴在了李默的额头上。
李默浑身剧烈一颤，两眼一翻，软软地瘫倒在地，总算没彻底疯掉。
“不要接触他们！不要和他们对视！”林夕瑶厉声命令，剩下的队员立刻将不省人事的李默拖到中间保护起来。
“得想办法出去。”风吟眉头紧锁，他带着韩柚和清玄道长，开始尝试穿过车厢。
他们从第三节车厢登上，一路向车头走。
第四节、第五节、第六节……车厢的内饰和乘客的穿着在悄然变化，从现代变成了九十年代，再到八十年代。
可无论他们走过多少节车厢，前面永远还有一节新的在等着他们。
“不对劲。”风吟停下脚步，“我们走了至少十五分钟，按正常地铁的长度，早就该到头了。”
他们又掉头往车尾走，结果一模一样。
车厢仿佛没有尽头，在他们身后无限延伸。
窗外，永远是漆黑的隧道和偶尔一闪而过的、分不清是人是鬼的扭曲黑影。
“我们被困在循环里了。”风吟得出了结论。
林夕瑶的耐心显然正在被这诡异的环境一点点磨掉。
作为总局的精英，她习惯了用绝对的力量去解决问题。
“所有人后退！”她从腰间解下一枚拳头大小的银色圆球，那是总局配发的制式灵能爆破弹，“既然找不到门，我们就自己开一扇！”
“住手！别用能量攻击！”风吟立刻出声制止。
但已经晚了。
林夕瑶启动了爆破弹，用力扔向车厢的连接处。
“轰——！”
一声沉闷的巨响。
预想中车厢被炸开的场面没有出现。
那团爆炸产生的狂暴灵能，泥牛入海，撞在车厢内壁上后，竟被那看似脆弱的铁皮完全吸收了进去！
下一秒，异变陡生。
整个车厢惨白的灯光，亮度猛地提升了一倍！
所有麻木的“乘客”木偶，动作的频率瞬间加快，广播里那诡异的报站声也变得更加清晰、尖锐。
甚至连空气中那股抽离生命力的吸力，都增强了几分。
“艹！”风吟忍不住骂了一句，“我们成了给这破车充电的‘电池’！我们所有的灵能攻击、情绪波动，甚至是生命力本身，都在为这个鬼空间提供运转的能量！”
苏晓蔓的声音通过风吟衣领上的微型通讯器传来，带着滋滋的电流声：“风吟……我……我通过工程车上的残余信号……分析出来了……能量流……证实了你的猜想……这个空间……在吸食一切高熵能量体……我们……就是……活体电池……”
通讯断断续续，显然外界的信号已经很难穿透进来。
绝望的气氛开始在总局的队员中蔓延。
攻击是给它充电，不攻击，生气就在一点点流逝。
这简直是一个无解的死局。
就在所有人都心头沉重的时候，风吟却蹲了下来。
他没有去看那些诡异的乘客，也没有理会那无限延伸的车厢。
他从口袋里掏出了两样东西。
一个在路边摊花十块钱买的、最普通不过的儿童指南针。
一块他从废品堆里淘来的、纯机械结构的老式苏联手表。
他将指南针放在地上，看着那根指针以一个微小的角度偏离了正南。
然后，他开始对照手表上的秒针，仔细计算着什么。
指挥中心里习惯了依赖高精度仪器分析的林夕瑶和她的队员们，完全看不懂风吟这套“返祖”的操作。
“你在干什么？”林夕瑶忍不住问。
风吟没有抬头，手指在车厢地板上轻轻敲击着，感受着那微弱的震动。
几分钟后，他站了起来，推了推眼镜，镜片反射着惨白的灯光。
“我们根本没在移动。”
他的声音不大，却像一颗炸雷，让所有人都愣住了。
“这辆车，甚至整个隧道，都只是一个固定的‘空间泡’里的投影。我们从头到尾，都停留在一个不足一百平方米的固定区域里循环。时间流速和空间参照系被修改了。”
他举起手里的指南针和手表，冷静地解释，“地磁偏转角没有变化，意味着我们没有进行长距离位移。时间的流逝速度，和我进来前测算的隧道内背景灵能辐射导致的衰变率，有万分之三点七的偏差。这个偏差，就是维持这个空间泡所消耗的能量。”
他用最纯粹的物理学，戳破了这伥鬼耗费百年怨气构建的恐怖幻象。
林夕瑶等人听得云里雾里，但她们听懂了最关键的一句——他们没有在动。
风吟的目光扫过众人，最后落在了脚下的地板上。
“所以，想从这里出去，不能去找什么车门或者出口。我们要找的，是这个‘空间泡’和现实世界连接的那根‘脐带’。也就是道长口中，那个盘踞在此地、操控一切的伥鬼核心。”
他一脚踩在满是污渍的地板上，发出“咚”的一声。
“然后……剪断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