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你是谁？”
叶清瑶的声音带着一丝无法抑制的颤抖，在这座死寂的大殿里，显得格外清晰。
她抱紧了怀中昏迷的林尘，身体不自觉地向后缩了缩，戒备地望着眼前这个半透明的老者虚影。
“我？”
那老者虚影似乎被这个问题问得一愣，它半透明的手指挠了挠同样半透明的胡须，露出一副冥思苦想的模样。
“太久了，太久没人问过我这个问题了。你可以叫我……嗯，叫我‘玄’吧。我是此地的主人留下来的一道器灵。”
刚诞生灵智那会儿，它曾好奇地问过自己的主人。
“主人，您老人家智慧通天，算无遗策，怎么会把传承之地，选在东荒这么个鸟不拉屎的地方？”
“这地方灵气贫瘠得连耗子都懒得打洞，正常人根本不可能找到，更别说进来了。”
“您就不怕您的传承，等到天荒地老，都送不出去，最后便宜了哪只路过的阿猫阿狗？”
那时候，它还只是个懵懂的器灵，说话直来直去，有什么说什么。
它至今还记得，主人当时正坐在这大殿的王座上，擦拭着一柄古朴的长剑。
听到它的问题，主人手上的动作停都未停，只是抬眸看了它一眼，那眼神十分深邃。
然后，主人笑了。
“玄啊。”
主人开口了，声音平淡，却回荡在整个大殿。
“你只需在此静候。”
“等？”
“对，等一个缘法，等一个时机。”
“那要是等不到呢？”当年的它还是不甘心。
主人只是摇了摇头，轻轻吐出几个字。
“天机，不可泄露。”
器灵“玄”飘到叶清瑶面前，一双由光芒构成的眼睛里，充满了孩童般的好奇。
它绕着叶清瑶飞了一圈，嘴里不停地嘀咕着。
“奇怪，真是奇怪。你们这两个小娃娃到底是怎么进来的？”
它想不通。
叶清瑶也不懂。
她只觉得这个自称“玄”的器灵，似乎没有恶意。
她唯一关心的，是怀里这个男人的安危。
“他……他会死吗？”
她鼓起勇气，问出了最担心的问题。
“死？”
玄的注意力这才完全从叶清瑶身上，转移到她怀里那个破破烂烂的男人身上。
它飘了过去，仔细端详着林尘。
“嗯……筑基初期的小家伙，神魂几乎燃尽，肉身也处在崩溃边缘……能活下来，倒是奇迹。”
玄的评价，让叶清瑶的心又沉了下去。
“不过……”玄的话锋一转，“在回答你的问题之前，我得先搞清楚，你又是个什么东西。”
它的话很不客气。
不等叶清瑶反应，玄的虚影一招手，大殿深处，一面古朴的、巴掌大小的八角铜镜凭空飞来，悬停在它的面前。
“来，小女娃，让本灵看看你的底细。”
铜镜光芒一闪，一道柔和的光柱笼罩了叶清瑶。
起初，玄的神态还很轻松，甚至带着几分戏谑。
但下一秒，它的虚影猛地凝固了。
铜镜的镜面上，不再是叶清瑶瘦弱的身影，而是浮现出了一片混沌的、不断生灭的星云。
在那星云之中，几十个强大到让玄都感到心惊肉跳的法则光团，正在互相冲撞、纠缠、嘶吼。
【万灵吞噬】、【时空凝滞】、【因果逆转】、【真理之言】……
每一个光团，都代表着一种足以让整个修仙界为之疯狂的S级天赋雏形。
几十个。
它们汇聚在同一个人的身体里。
这根本不合常理！
这违背了世界最基础的法则！
“怪物……不，不对，是道则聚合体？怎么可能！这么多相冲的道则，别说是一个人了，就算是一方世界也早就该崩溃了！”
玄的虚影剧烈地波动起来，显示出其内心的极度不平静。
它死死盯着镜面，终于发现了不对劲的地方。
在那片狂暴的法则星云中心，有一道微弱但坚韧的蓝色光环，正在有条不紊地运转着。
它就像一个精密的逻辑处理器，将那些即将爆发冲突的道则，强行梳理、引导、压制，让它们达成了一种极其脆弱的动态平衡。
玄的目光顺着那道蓝色光环的源头，最终落在了叶清瑶纤细的手腕上。
那里，静静地戴着一只造型古朴的手环。
“这是……”
玄的虚影瞬间飘到叶清瑶的手腕前，几乎要贴了上去。
它看着那枚手环上铭刻的、复杂到让它都感到头晕目眩的纹路，整个灵体都呆住了。
“以符文为骨，以阵列为肉，再以法则逻辑为魂……这不是炼器，这是创物！这是主人才有的手段！”
“不对，主人的手法偏向于大道至简，返璞归真。而这个东西，充满了精密的计算和严谨的逻辑……像是，像是凡人试图用算筹去丈量天道，还真的给算出来了！”
玄被彻底震撼了。
它猛地抬起头，望向叶清瑶。
“小女娃，这东西，是谁给你的？是谁造的？”
叶清瑶被它一惊一乍的举动吓了一跳，下意识地看了一眼怀里的林尘。
她伸出另一只手指了指。
“是……是他给我的。”
“他？”
玄的虚影僵硬地转动，望向那个半死不活的筑基期小子。
一个筑基初期的修士，造出了连它都叹为观止的“法则梳理抑制器”？
开什么玩笑！
玄再次举起铜镜，这次，光芒对准了昏迷的林尘。
镜面上，林尘的身体数据被清晰地呈现出来。
【修为：筑基初期。】
【状态：神魂枯竭，肉身濒临崩溃，灵力耗尽。】
【预计苏醒时间：三天。】
玄的虚影沉默了。
它不得不接受这个荒谬的事实。
良久，它才发出一声复杂的感叹。
“一个身怀几十种道则的‘世界bUG’，一个能用筑基修为给这个‘bUG’打上补丁的妖孽……你们两个小家伙，到底是从哪里冒出来的？”
玄收起了铜镜，重新飘回叶清瑶面前。
“放心吧，小女娃。他死不了。我主人的传承之地，灵气充沛，法则稳固，最适合养伤。三天，三天后他就能醒。”
听到这个确切的答复，叶清瑶一直悬着的心，终于放下了一半。
“谢谢你。”
她小声地道谢。
“谢就不用了。”玄的虚影摆了摆手，忽然又来了精神，“本灵在这里待了不知道多少万年，骨头都快闲出灰了。好不容易来了两个活人，可不能就这么干等着。”
它兴致勃勃地一挥手。
大殿中央的地面上，光芒流转，一个由黑白玉石构成的巨大棋盘凭空浮现。
“来，小女娃，陪我下棋！”
“啊？”
叶清瑶懵了。
“啊什么啊，就这么说定了！等那小子醒来之前，你每天都得陪我下一百盘！”
玄显得极为霸道，完全不给叶清瑶拒绝的机会。
……
与此同时。
九天之上，一处无法用言语描述的、由纯粹光明与秩序构成的神国之中。
一位身着华美神袍，容貌完美到不似凡物的女神，正慵懒地斜倚在她的神座上。
她的面前，悬浮着一面巨大的水镜。
水镜中呈现的，正是玄强拉着叶清瑶下棋的滑稽一幕。
女神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但如果有人能洞悉她的神念，就能感受到那股足以冻结星河的烦躁与郁闷。
她的神念在神国中回响。
“这个世界bUG，无论重启多少次，都会准时出现。扼杀计划，再一次偏离了轨道。”
她抬起纤纤玉手，轻轻一点。
水镜的画面变幻，浮现出林尘选择“科学五件套”天赋的场景，浮现出他手搓符阵、打造战甲的场景，最后定格在他用破界符逃离【血狱封天大阵】的那一幕。
“倒是这个新的变量……林尘，有点意思。”
女神的指尖，轻轻敲击着神座的扶手。
“明明给了他救世主的序列，让他去清理数据异常。他倒好，反过来给bUG打上了补丁，还把她保护了起来。”
这完全超出了她的计算。
“算了。”
女神叹了口气，似乎有些意兴阑珊。
“规则限制之下，我也不能太过直接出手。只要最终结果不变，过程……就随他去吧。”
她的目光，穿透了无尽时空，似乎看到了更遥远的未来。
“创世神大赛就快开始了。这个世界培养皿，是我最重要的筹码。只要能赢，只要能保住这个世界的战力……”
“一个失控的实验品，和一个有趣的变量，或许……能给我带来一点惊喜？”
神念消散，神国重归寂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