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租车在银座七丁目停下。
顾明洲付钱下车，混入傍晚时分逐渐增多的人流。银座的霓虹灯已经开始闪烁，战争阴影下，这里依然是东京最繁华的区域。
他拐进一条不起眼的侧街，找到一栋三层高的老旧和风旅馆“松叶屋”。
顾明洲用之前伪造的“高桥健”身份开了间窗户对着后街的三楼客房。
晚上七点，顾明洲提着一个不起眼的皮质公文包走出松叶屋。包里有五十万日元现金和那枚汉代玉璧，第一次交易，先探路。
他换上一套深灰色西服，戴上金边眼镜，头发用发蜡梳成三七分，皮鞋擦得锃亮——典型的“会社精英”装扮。
银座的黑市集中在两条平行的小巷里，表面是正常的料亭和酒吧，实则经营着各种非法交易。战争导致物资管制，黑市成了获取稀缺物资的唯一渠道，也成了情报和金钱流动的地下枢纽。
顾明洲走进一家名为“胧月”的料亭。
“欢迎光临。”穿和服的中年女将躬身迎接，眼神却锐利地扫过他全身，“客人是第一次来？”
“朋友介绍。”顾明洲递过一张名片——那是从山本五郎研究会保险柜里搜出的，属于一个叫“石川商事”的贸易公司社长。
女将看了一眼名片，表情略微放松：“石川先生是我们的老主顾。客人请随我来。”
她领着顾明洲穿过前厅，拉开一扇隐蔽的推拉门。门后是一条向下的楼梯，灯光昏暗，墙壁上贴着泛黄的和纸。
地下空间比预想的大——足有两百平米，被隔成十几个小隔间。空气中混杂着烟草、清酒和霉味。穿着各色服装的人低声交谈，有穿西装的商人、穿和服的老者、甚至有几个穿军便服的军官。
顾明洲被带到一个靠里的隔间。拉上竹帘：“客人稍等，负责交易的岩井先生马上来。”
三分钟后，一个五十多岁、留着八字胡的瘦削男人掀帘而入。他穿着深蓝色条纹和服，手指戴着一枚硕大的翡翠戒指，眼睛细小却精光四射。
“我是岩井。”男人在顾明洲对面坐下，开门见山，“客人想交易什么？”
“美元，黄金。”顾明洲将公文包放在矮桌上，打开，露出里面的现金和玉璧，“这些日元想换成美元，玉璧想换成金条。”
岩井没有立刻看钱，而是盯着顾明洲的眼睛：“客人从哪里来？”
“石川社长介绍。”顾明洲面不改色。
“石川社长上周去满洲出差了。”岩井缓缓说，手指在桌面上轻轻敲击。
“所以他让我来。”顾明洲从公文包夹层又取出一封信，递给岩井——这是石川写给山本五郎的亲笔信，提到“近期有批货需处理”，日期正是三天前。
岩井接过信，仔细看了印章和笔迹，终于点头：“抱歉，最近查得严。客人理解就好。”
他这才开始清点现金，又拿起玉璧对着灯光查看。
“玉璧是汉代兽纹璧，兽纹清晰、无绺无补，包浆厚重温润，品相属上佳。”岩井将玉璧轻放回紫檀案上，指尖仍摩挲着纹饰边缘，“和平年代东京银座的古董行，这物件能开到三十万日元。”
他话锋一转，眼底掠过一丝战时黑市的冷硬：“但现在物资管制，古董变现难，我最多出二十八万日元——这是东京黑市能给出的顶价了。”
顾明洲指尖叩了叩桌面，未置可否。
岩井见状继续道：“加上你带来的五十万现金，总计七十八万日元。今日官方汇率1美元兑3.8日元，黑市外汇管制严，手续费要加四成，实际1美元兑5.32日元。七十八万日元折算下来，大约是十四万六千六百一十六美元。”
“我要一百根大黄鱼，其余兑换成美元。”顾明洲语气平淡。
“可以。”岩井点头，算盘似的脑子迅速转动，“黄金黑市价4.64日元\/克。一百根大黄鱼合三十一万两千五百克，按黑市价折合日元约十四万四千八百七十五日元。”
他补充道：“余下六十三万五千一百二十五日元，按5.32的汇率可兑约十一万九千三百八十四美元。总计一百根大黄鱼、十一万九千三百八十四美元，客人满意吗？”
顾明洲心中有数，玉璧实际估值能到三十万，但初次交易，安全比多赚两万日元重要。
“可以。验货。”
岩井抬手在榻榻米边缘轻拍两下，拉门应声而开。岩井对外交待了数量，过了一阵，一个穿深色短和服的壮汉躬身而入，左臂抱着一口上了锁的黑檀木箱，右手拎着一只厚实的牛皮袋，将物件在矮桌两侧放稳后，便退到门边垂手肃立。
岩井掏出钥匙打开木箱锁扣，箱盖掀开的瞬间，暖黄灯光下映出一片赤金光泽——一百根大黄鱼分两层整齐码放，每条表面都压着“足金”“大阪造币局”的印记。旁边的牛皮袋被扯开一角，一沓沓用麻绳捆好的美钞露了出来，全是1934年版联邦储备券，印着富兰克林头像。
顾明洲起身，先拿起一条大黄鱼，指腹在棱角处轻刮，露出内里纯赤的本色，又凑近闻了闻，无半点杂质异味；再从牛皮袋里倒出美钞清点数量，指尖捻过挺括的纸张，核对了水印与防伪线，确认是正宗的美国联邦储备券，无半分伪造痕迹。
“交易愉快。”岩井微笑。
顾明洲将黄金和美钞收进公文包——实际上在包盖合上的瞬间，已转移进储物空间。
他起身离开。岩井送他到楼梯口时，状似无意地问：“客人还有更多需要处理的吗？比如……文物？”
“东京现在最缺两样东西：药和能让军官们‘安心’的纪念品。”岩井压低声音，“前线回来的将军们，喜欢在家里摆点战利品——中国的瓷器、字画、玉器，越多越好。”
“先看看你的诚意。”顾明洲不置可否。
岩井从怀里掏出一张名片，背面用铅笔写了一个地址：“明天下午三点，涩谷区神泉町7号，有一场私人拍卖会。去的都是‘自己人’。如果客人有好货，可以带来。”
顾明洲接过名片，点头离开。
走出胧月料亭时，【杀意感知】突然预警——两道冰冷的恶意从街对面传来。
他不动声色，继续往前走。街对面停着一辆黑色轿车，车里坐着两个人。不是特高课的风格，更像是黑帮的盯梢。
岩井的人？还是其他势力？
顾明洲拐进一条小巷，【可视地图】展开。那辆轿车没有动，但巷子另一头，出现了三个生命光点，正在快速接近。
被盯上了。不是官方的人，是黑吃黑。
他加快脚步，在巷子中段突然转向，钻进一家居酒屋的后门。厨房里烟雾缭绕，厨师和帮工正忙碌。顾明洲穿过厨房，从前门出去，又绕回主街。
但【杀意感知】显示，那三个光点还在跟踪，而且分成了两路——两个从后面追来，一个绕到前面堵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