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渔村笼罩在薄雾中,鸡鸣犬吠此起彼伏。
阿禾起了个大早,帮娘亲准备早饭。小月也懂事地帮忙打水扫地,虽然动作还有些笨拙,但那份认真劲儿让阿禾娘心疼又欢喜。
“小月这丫头真乖。”阿禾娘一边揉面一边说,“就是身子太弱了,得好好补补。等你们走了,娘每天给她炖鱼汤喝。”
“谢谢娘。”阿禾鼻子发酸,“小月就拜托您和爹了。”
“说什么傻话。”阿禾娘瞪她一眼,“你认的妹妹就是我的女儿。倒是你,这次又要去哪儿?多久回来?”
阿禾迟疑了一下,还是决定说实话:“我们要去中州,找一个很重要的东西。时间……说不准,快的话一两个月,慢的话可能……”
她没说下去,但阿禾娘听懂了。
“危险吗?”阿禾娘声音发颤。
“不危险。”阿禾故作轻松,“有敖渊在呢,他可厉害了。”
阿禾娘沉默片刻,叹道:“娘知道你不是普通孩子。从你捡回那条‘大鱼’开始,娘就知道你的人生不一样了。娘不求你大富大贵,只求你平平安安。答应娘,一定要完好无损地回来。”
“我答应。”阿禾用力点头,抱住娘亲,“一定回来。”
早饭时,气氛有些压抑。阿禾爹闷头吃饭,偶尔抬头看看敖渊,欲言又止。
最终还是敖渊先开口:“伯父伯母,此次我与阿禾前往中州,是为了一件关乎天下苍生的大事。事情紧急,今日就要出发。小月姑娘就拜托二位照顾了。”
阿禾爹放下碗筷,沉声道:“敖公子,我虽然是个粗人,但也看得出你不是一般人。阿禾这丫头傻乎乎的,没什么心眼,这一路上……请你务必护她周全。”
他站起身,朝敖渊深深一揖:“拜托了。”
敖渊连忙起身还礼:“伯父言重了。阿禾对我而言,比性命更重要。只要我有一口气在,就绝不会让她受到伤害。”
这话说得郑重,阿禾爹听了,脸色总算缓和了些。
饭后,阿禾收拾了一个小包袱,其实里面没什么东西——有敖渊在,衣食住行都不是问题,但她还是习惯性地带了些娘亲做的干粮和咸鱼。
“姐姐,你要早点回来。”小月拉着阿禾的衣角,眼圈红红的。
“一定。”阿禾蹲下身,抱了抱她,“你要听爹娘的话,好好吃饭,好好睡觉。等姐姐回来,给你带中州的好吃的。”
“嗯!”小月用力点头,“我会很乖的!”
告别总是让人伤感。阿禾一步三回头,直到村口的老槐树消失在视线中,才收回目光。
“走吧。”敖渊牵起她的手,化作一道金光冲天而起。
中州大陆位于四海中央,是人族的聚居地。从东海渔村到中州,即便以敖渊的速度,也需飞行三日。
这三日里,阿禾见识到了从未见过的壮丽景色:巍峨的群山,奔腾的大河,广袤的平原,繁华的城池。人间烟火气扑面而来,让她暂时忘却了烦恼。
“中州好大啊……”阿禾感叹,“比四海加起来还要大。”
“中州大陆确实广阔,生活着亿万凡人。”敖渊道,“修真宗门林立,王朝更迭,是人界的中心。”
“那天机山在哪里?”
“中州西北,靠近‘绝灵荒漠’。”敖渊指向远方,“那是中州有名的凶地,灵气稀薄,妖兽横行。天机阁当年选址于此,据说是因为那里能隔绝天机干扰,便于推演。”
“听起来就很危险。”阿禾嘟囔。
“确实危险。”敖渊神色凝重,“绝灵荒漠中生存的妖兽,因为长期缺乏灵气,变得极其凶残且难以对付。更麻烦的是,荒漠深处有‘沙暴’和‘流沙’等天灾,稍有不慎就会丧命。”
阿禾吐了吐舌头:“那我们小心点就是了。”
第三日傍晚,两人抵达了绝灵荒漠边缘。
眼前是一片望不到边际的黄沙,狂风卷起沙粒,在空中形成一道道黄色的帷幕。天空是暗红色的,太阳如同一个巨大的火球悬挂在西边,将整片沙漠染成血一般的颜色。
“好热……”阿禾擦了擦汗。她现在是修士之躯,寒暑不侵,但这里的温度高得离谱,连她都感到燥热难耐。
“绝灵荒漠白天温度极高,夜晚又极冷。”敖渊取出两件白色的斗篷,递给阿禾一件,“这是‘冰蚕丝斗篷’,能调节温度,穿上。”
阿禾接过斗篷披上,顿时感觉清凉了许多。
“天机山在哪个方向?”她问。
敖渊取出一个罗盘状的法器,注入灵力。罗盘指针旋转几圈,最终指向西北方。
“那边。按照地图,还有三百里。”
三百里在平时不算什么,但在沙漠中,却是一段艰难的路程。
两人徒步进入沙漠——飞行消耗太大,在绝灵荒漠这种灵气稀薄的地方,保存实力更重要。
走了约五十里,天色完全黑了下来。沙漠的夜晚果然如敖渊所说,冷得刺骨。好在有冰蚕丝斗篷,两人倒也不觉得难受。
“今晚就在这里休息吧。”敖渊选了一处背风的沙丘,布下简易的防护结界。
阿禾从包袱里拿出干粮和咸鱼,两人简单吃了些。沙漠中没有水源,但敖渊是龙,能凝聚空气中的水汽,倒也不愁喝水。
“敖渊,你说天机阁当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阿禾靠在他肩上,望着满天繁星,“一夜之间所有人消失,连打斗痕迹都没有……这也太诡异了。”
“确实诡异。”敖渊沉思道,“有两种可能:一是他们遇到了无法抵抗的力量,被瞬间抹杀;二是……他们自己离开了。”
“自己离开?”阿禾不解,“为什么?”
“也许是推演到了什么,不得不离开。”敖渊道,“天机阁以推演天机闻名,或许他们算到了某种大劫,所以集体迁移了。”
“那为什么不留下线索?”
“也许留下了,只是我们没找到。”
阿禾想了想,觉得有道理。天机阁的人又不是傻子,如果真的预知到危险,肯定会留下线索给后来者。
“希望我们能找到线索。”她轻声道。
夜深了,阿禾渐渐睡去。敖渊却没有睡,他盘膝而坐,神识扩散开来,警戒着四周。
绝灵荒漠的夜晚并不平静。沙丘下,沙地中,隐藏着无数危险。就在刚才,他已经感应到至少三波妖兽在附近游荡,只是被他的龙威震慑,不敢靠近。
子夜时分,异变突生。
远处传来一阵诡异的笛声,那声音缥缈悠扬,却又带着说不出的邪异。笛声中,沙地开始翻涌,一只只惨白的骨手从沙中伸出!
“沙骨妖?”敖渊眼神一凛。
沙骨妖是绝灵荒漠特有的妖物,由死在沙漠中的生灵骸骨所化,没有灵智,只凭本能攻击活物。但它们通常只在月圆之夜出现,今天不是月圆,怎么会……
笛声越来越近,沙骨妖也越来越多,密密麻麻,至少有上百只。它们眼眶中燃烧着幽绿的魂火,朝着结界围拢过来。
阿禾被惊醒,看到外面的景象,吓了一跳:“这是什么?”
“沙骨妖,被笛声控制的。”敖渊站起身,“吹笛的人来了。”
话音刚落,一道人影出现在沙丘顶端。
那是一个身穿破烂黑袍的老者,手持一杆白骨笛,正放在嘴边吹奏。他的眼睛是浑浊的灰色,脸上布满皱纹,看起来行将就木,但周身散发出的气息却极其阴冷。
“幽冥教的人。”敖渊冷冷道,“没想到你们动作这么快。”
老者停下笛声,沙哑地笑了:“东海龙君敖渊,七情心灯之主阿禾……教主算到你们会来天机山,命老朽在此恭候多时。”
阿禾心中一紧。幽冥教竟然早就知道他们的行踪?
“血尊已死,你们还敢来送死?”敖渊剑指老者。
“血尊不过是七大尊者之一,死了便死了。”老者不以为意,“但教主的大计,不能因任何人而受阻。二位,请把命留下吧。”
他再次吹响骨笛。这一次,笛声更加急促尖锐,沙骨妖如同疯了一般冲向结界,用骨爪疯狂抓挠。结界表面泛起阵阵涟漪,眼看就要破碎。
“阿禾,护好自己。”敖渊撤去结界,隐龙剑出鞘,金色剑气横扫而出!
剑气所过之处,沙骨妖纷纷碎裂,化作一地骨渣。但笛声不停,更多的沙骨妖从沙地中爬出,仿佛无穷无尽。
“没用的。”老者阴笑,“在这绝灵荒漠中,老朽可以召唤千万沙骨妖。你们杀得完吗?”
确实杀不完。
阿禾咬咬牙,祭出心灯。七彩净火化作火环扩散,将靠近的沙骨妖烧成灰烬。但净火消耗巨大,她不能一直用。
“得先解决吹笛的人!”她喊道。
敖渊也明白这个道理。他身形一闪,化作金色龙影,直扑老者。
老者却早有准备,骨笛一扬,沙地中突然升起四面骨墙,将他护在中央。骨墙表面浮现出诡异的符文,竟然挡住了敖渊的冲击。
“骨灵阵?”敖渊皱眉。这老者不但会操控沙骨妖,还会阵法,看来不是普通角色。
“老朽‘骨笛尊者’,幽冥教七大尊者之一。”老者桀桀怪笑,“敖渊陛下,您虽然厉害,但在绝灵荒漠中,实力最多发挥七成。而老朽在这里,实力却能增幅三成。此消彼长,您不是对手。”
他说的是实话。绝灵荒漠灵气稀薄,敖渊的龙元恢复速度大减,确实受到了影响。而骨笛尊者的功法似乎与沙漠环境相合,沙骨妖源源不断,确实棘手。
但敖渊岂是轻易认输之人?
“那就试试看。”
他不再保留,龙元全力运转,隐龙剑上燃起金色净火。这一次,他没有攻击骨墙,而是剑指苍穹。
“龙啸……九天!”
龙吟声响彻荒漠,声波如同实质般扩散。所过之处,沙骨妖纷纷爆裂,连骨墙都出现道道裂痕。骨笛尊者脸色大变,急忙加强骨灵阵,但已经来不及了。
敖渊第二剑斩下!
“破!”
骨墙崩碎,剑气直取骨笛尊者。老者急忙举起骨笛格挡,但隐龙剑何等锋利?剑光一闪,骨笛断成两截,老者胸口也被剑气洞穿。
“噗——”骨笛尊者喷出一口黑血,难以置信地看着胸前的伤口,“你……你怎么可能……”
“本君说过,血尊能杀,你也能杀。”敖渊收剑。
老者惨笑一声,身体开始化作飞沙,随风飘散——他本就是沙漠中的骨妖所化,如今本体被毁,自然回归尘土。
笛声停止,沙骨妖纷纷倒下,重新化作白骨,沉入沙地。
战斗结束了。
阿禾松了口气,跑到敖渊身边:“你没事吧?”
“没事。”敖渊摇头,但脸色有些苍白。刚才那两剑消耗不小,在绝灵荒漠中,恢复起来很慢。
“幽冥教果然早就盯上我们了。”阿禾忧心忡忡,“连骨笛尊者都派来了,后面恐怕还有更厉害的。”
“无妨。”敖渊淡淡道,“来一个杀一个,来两个杀一双。”
话虽如此,但两人都明白,前路艰险。
简单调息后,两人继续前进。
接下来的两日,他们又遭遇了三波袭击:沙蝎群、沙暴、还有一次是幻境陷阱。好在有惊无险,都挺过来了。
第三日正午,前方终于出现了一座山的轮廓。
那是一座孤零零矗立在沙漠中的黑色山峰,高耸入云,山顶笼罩在浓雾中,看不清全貌。山体陡峭,怪石嶙峋,远远看去就像一只趴伏在沙漠中的巨兽。
天机山,终于到了。
“就是那里。”敖渊收起罗盘,“不过……有些不对劲。”
“怎么了?”
“太安静了。”敖渊皱眉,“按照记载,天机山虽然凶险,但应该有妖兽栖息。可你看,整座山一点生机都没有,连只鸟都看不见。”
阿禾仔细一看,确实如此。山脚下光秃秃的,别说树木,连棵草都没有。空气中弥漫着一种死寂的气息,让人心里发毛。
“不管怎样,都得上去看看。”她鼓起勇气。
两人来到山脚下。山门早已坍塌,只剩几根断裂的石柱立在那里。石柱上刻着斑驳的字迹:“天机不可泄露”,“命数难违”,“窥天者必遭天谴”。
这些话透着不祥的意味。
顺着残破的石阶向上,越走越觉得诡异。山路两旁散落着各种物品:碎裂的法器、腐朽的书籍、生锈的兵器……仿佛这里的人是在匆忙中离开的,连东西都来不及收拾。
“看这个。”阿禾捡起一本残破的书,翻开一看,里面全是复杂的星图和符文,她一个字都看不懂。
“这是《星象推演术》,天机阁的基础典籍。”敖渊看了一眼,“连这种书都扔了,看来他们离开得很仓促。”
两人继续向上,来到半山腰的一处平台。平台上有一座坍塌的宫殿,殿前立着一块残破的石碑。
碑文依稀可辨:“天机示警,浩劫将至。吾等推演三月,得九死一生之局。唯一生路,在于‘天命’。然天命难寻,命数难改。今携全阁弟子,赴‘天命之地’,以寻一线生机。后来者若见此碑,速离此地,勿入深渊。”
“天命之地?”阿禾看向敖渊,“那是什么地方?”
“不清楚。”敖渊摇头,“但看来天机阁的人不是失踪,而是集体去了某个地方。而那个地方,很可能与天命书有关。”
碑文最后还有一行小字:“若执意寻天命,可往‘观星台’,以七星灯为引,可见去路。”
观星台,七星灯。
两人对视一眼,继续向上。
山顶,一座巨大的圆形平台映入眼帘。平台中央是一座九层高台,那就是观星台。台顶有七盏石灯,按照北斗七星的方位排列,只是灯中早已没有灯油。
“这就是七星灯?”阿禾绕着石灯转了一圈,“可灯都灭了,怎么点亮?”
敖渊想了想,道:“也许需要特殊的灯油。天机阁以推演天机闻名,说不定需要‘天机’为引。”
天机……这可就难办了。
阿禾看着那七盏石灯,忽然灵机一动:“敖渊,你说心灯的净火,算不算‘天机’的一种?七情心灯能照见七情,七情也是天机的一部分吧?”
敖渊眼睛一亮:“可以试试。”
阿禾走到第一盏石灯前,心灯祭出,七彩净火化作一缕火苗,落入灯中。
“嗡——”
石灯亮起,发出柔和的白光。
有效!
阿禾依次点亮七盏石灯。当最后一盏灯亮起时,七道白光冲天而起,在空中交织成一副巨大的星图。
星图缓缓旋转,最终定格成一个特殊的图案——七颗星辰环绕着一个漩涡状的星系。
“这是……”敖渊凝视着星图,“‘天命星系’?传说中,那是天命老人诞生之地。”
星图投下一道光柱,照在观星台中央。光柱中,浮现出一道虚幻的门户。
“空间通道?”阿禾惊讶。
“看来这就是去路。”敖渊握住她的手,“准备好了吗?”
阿禾深吸一口气,点头:“准备好了。”
两人踏入光柱,身影消失。
而在他们离开后,观星台上,一道黑影悄然浮现。
那是一个身穿黑袍的年轻人,面容俊美却苍白,眼中带着诡异的笑意。
“终于进去了。”他轻声道,“教主说得对,只有他们能打开‘天命之地’的通道。接下来,就该收割果实了。”
他伸出手,掌心浮现一枚血色的眼珠状法器。
“幽冥之眼,开。”
眼珠射出红光,照在空间通道上。通道震荡,似乎受到了干扰。
“虽然只能维持三天,但也足够了。”年轻人收起法器,身形化作黑烟消散,“三天后,等你们拿到天命书,就是你们的死期。”
天机山重新恢复死寂。
只有七盏石灯依旧亮着,仿佛在诉说着千年前的秘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