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雾漫过荒原时，林暖暖怀里的朵朵还在浅眠。
小家伙的头歪在她的颈窝，温热的呼吸拂过衣领，小手紧紧攥着她外套的衣角，指缝里还夹着半块昨天捡的、泛着淡青的石子 —— 那是朵朵昨天在荒原上找到的 “宝贝”，说要留着画 “小兔子的家”。林暖暖放慢脚步，尽量让步伐平稳些，军绿色外套的下摆扫过地上的枯草，发出 “沙沙” 的轻响，在弥漫的晨雾里显得格外清晰。
队伍的行进速度比前两天慢了许多。孙悟空走在最前面，暗沉的金色猴毛沾着晨雾的湿气，看起来更显晦涩。他不再像之前那样疾步前行，反而会偶尔停下脚步，等后面的人跟上，猩红的眼睛扫过雾中的荒原，像是在警惕着什么，又像是在确认周围没有危险。金箍棒缩成尺许长握在手中，棍身的金光依旧黯淡，却不再像之前那样透着冷意，偶尔会随着他的动作，泛出一丝微弱的光泽。
“这破雾什么时候才能散啊？” 猪八戒跟在孙悟空身后，粗喘声混着雾气的潮湿，听起来有些闷。他怀里揣着最后几块硬邦邦的干粮，是之前从安全点带出来的，此刻正时不时掏出来咬一口，牙齿磨着干粮的碎屑，发出 “咯吱” 的声响，“再这么走下去，别说西天了，我肚子都要饿扁了！”
没人接他的话。沙僧挑着扁担走在中间，“咯吱” 的声响比前两天轻了些，大概是扁担上的 “东西” 也安分了许多。他的黑洞洞眼窟窿依旧盯着前方，黑色粘液不再像之前那样频繁渗出，只是偶尔会从下巴滴落，砸在晨雾里，晕开一小圈湿痕。唐僧还是老样子，低着头跟在沙僧旁边，红色僧袍的下摆沾着雾水，看起来更显沉重，身上的腐臭味被晨雾冲淡了些，却依旧能隐约闻到，像裹在雾里的一块湿霉布。
林暖暖抱着朵朵，走在队伍最后。她能感觉到晨雾里的湿气正顺着衣领往里钻，带着荒原特有的凉意，却没觉得冷 —— 古神之力修复孙悟空后，她的身体似乎也变得更耐寒了，指尖偶尔会泛起淡淡的黑色光晕，又很快隐去，像是在适应体内残留的力量。
“唔……” 朵朵在她怀里动了动，慢慢睁开眼睛，小脑袋蹭了蹭她的颈窝，声音还带着刚睡醒的软糯，“暖暖姐姐，我们还要走多久呀？”
“快了，” 林暖暖低头，用下巴轻轻蹭了蹭她的发顶，声音放得极柔，“等雾散了，我们就能看到太阳了，说不定还能找到有水的地方。”
朵朵点点头，小手从怀里掏出那半块青石子，放在眼前翻来覆去地看：“那等找到水，我能用石子画画吗？画小兔子，还有……” 说到最后，小家伙的声音低了下去，指尖轻轻摩挲着石子上的纹路，眼里泛起一丝水光。
林暖暖的心轻轻揪了一下。她知道朵朵还没忘记父母，只是之前的恐惧和疲惫让她暂时把悲伤压了下去。她伸出手，轻轻覆在朵朵的小手上，声音带着一丝坚定：“当然可以，等我们找到安全的地方，姐姐陪你一起画。”
就在这时，后颈突然传来一阵细微的发凉感。
不是晨雾的冷，而是一种类似 “目光落在皮肤上” 的触感，轻得像羽毛拂过，却又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重量。林暖暖猛地转头，看向身后的雾中 —— 那里只有弥漫的白，连枯草的影子都模糊不清，更别说人影了。
“怎么了，暖暖姐姐？” 朵朵察觉到她的动作，疑惑地抬头看她。
“没什么，” 林暖暖摇摇头，重新转回头，心里却泛起一丝警惕，“可能是风太大了。”
她知道那不是风。从昨天下午开始，这种 “被注视” 的感觉就时不时出现 —— 有时是在她低头给朵朵整理外套时，有时是在她停下脚步喝水时，甚至是在她和古神在意识里对话时，那道目光都会准时出现，却又在她转头寻找时消失得无影无踪。
是敌人吗？不像。那道目光里没有恶意，甚至带着一丝 “观察” 的平静，像是在记录他们的行程，却又刻意保持着距离。林暖暖想起之前在应对局的资料里看到过的 “西行记” 传说 —— 传说中唐僧西行时，有五方揭谛、四值功曹暗中护持，虽说是 “护持”，却更像 “监视”，确保取经之路按 “定数” 推进。
难道…… 是他们？
林暖暖心里泛起一丝猜测，却没有深究。不管那道目光是谁的，至少目前没有带来危险，在这个 sssp 级副本里，只要不是敌人，暂时就不必在意。她现在更在意的，是怀里的朵朵，还有体内那个刚消化完力量的 “邻居”。
意识深处，古神的声音突然响起，带着一丝明显的疲惫，不复之前的兴奋和傲慢：“那道目光你别管，不是什么危险东西。”
林暖暖愣了一下，在心里回应：“你也感觉到了？”
“废话，” 古神的声音带着一丝不耐烦，却又透着无力，“我刚消化完那佛像的诡源之力，意识还没完全稳定，哪有功夫管这些小角色……” 说到这里，他顿了顿，声音里的疲惫更重了些，“我要沉睡一段时间，消化剩下的力量。没什么大事，别来烦我。”
林暖暖的心里微微一动：“你要睡多久？”
“不好说，” 古神的声音越来越低，像是在打哈欠，“可能一天，也可能三天。副本里你是主体，我沉睡的时候，你能调动的力量会少一些，但应付普通诡异足够了…… 别担心，我不会趁机搞事，现在搞事对我没好处。”
最后这句话，像是在刻意安抚她。林暖暖看着怀里的朵朵，又看了看前面沉默的队伍，心里那根紧绷的弦，终于松了些。
从古神之遗到现在，她对这个 “同居” 的古神，始终带着警惕 —— 怕他夺舍，怕他操控自己，怕他带来毁灭。可这次佛像事件后，古神不仅帮她吞噬了诡源之力，还在她修复孙悟空时没有趁机作乱，甚至现在主动提出沉睡，还特意说明 “不会搞事”。
或许…… 在副本结束前，他真的能和自己和平共处？
林暖暖在心里轻轻叹了口气，对着意识深处的黑暗，轻声回应：“知道了，你睡吧。有事我会叫你。”
意识深处没有再传来回应，只有一股淡淡的、类似 “安心” 的波动，慢慢消散在黑暗里。林暖暖能感觉到，体内的黑色能量变得平稳起来，不再像之前那样躁动，反而像一潭平静的湖水，在她的血管里缓慢流动，带着一丝温暖的气息，像是在守护着她的身体。
晨雾在临近中午时终于散去。
太阳从荒原东边的地平线升起，金色的光线洒在枯草地上，给荒凉的土地镀上一层暖光。远处的枯树影子被拉得很长，像一道道沉默的剪影，偶尔有几只不知名的飞鸟从天空掠过，发出 “啾啾” 的叫声，给死寂的荒原添了一丝生气。
队伍停下脚步，在一处有浅水洼的地方休息。猪八戒迫不及待地冲过去，掬起水往脸上泼，又喝了好几口，才满足地抹了抹嘴：“可算有水了！这破地方，连条河都没有！”
孙悟空靠在一棵枯树下，闭着眼睛，像是在养神，暗沉的猴毛在阳光下泛着一层淡淡的灰光。他没有去喝水，只是偶尔会睁开眼，扫一眼周围的环境，又很快闭上，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腰间的虎皮裙 —— 那里还残留着佛像袭击时留下的血迹，已经干涸成了暗红色的痂。
林暖暖抱着朵朵，蹲在水洼边，用手掬起水，帮朵朵清洗小手。小家伙的手上沾着昨天的尘土和石子碎屑，洗干净后，露出了纤细的指节，像刚抽芽的嫩枝。
“暖暖姐姐，你看！” 朵朵突然指着远处，声音里带着惊喜，“那里有花！”
林暖暖顺着她指的方向看去 —— 在不远处的枯树旁，长着几株淡紫色的小花，花瓣上还沾着晨雾的水珠，在阳光下泛着微光。那是荒原上难得一见的生机，像是绝望里开出的希望。
“真的有花，” 林暖暖笑了笑，心里的沉重也轻了些，“朵朵想不想要？姐姐帮你摘一朵。”
朵朵用力点头，眼睛亮晶晶的：“想！我要把花插在头发上，像公主一样！”
林暖暖站起身，朝着那几株小花走去。刚走没几步，那道熟悉的 “注视感” 又出现了 —— 这次更清晰些，似乎来自枯树上方的天空。她抬头望去，只看到几只飞鸟掠过，没有任何异常，可那道目光却没有消失，反而带着一丝 “确认” 的意味，像是在看她会不会去摘花。
林暖暖没有在意，继续走到花旁，小心翼翼地摘下一朵开得最盛的，又快步走回朵朵身边，轻轻插在她的羊角辫上。
“真好看，” 林暖暖笑着摸了摸她的头，“我们朵朵就是小公主。”
朵朵开心地笑了起来，小手轻轻摸着头发上的花，在原地转了个圈，裙摆飘了起来，像一只快乐的小蝴蝶。队伍里的其他人，也被这笑声感染 —— 猪八戒停下了抱怨，看着朵朵的方向，嘴角咧开一个难得的笑容；沙僧的黑洞洞眼窟窿似乎亮了些，不再像之前那样死寂；连闭着眼睛的孙悟空，也微微睁开眼，扫了朵朵一眼，猩红的瞳孔里闪过一丝极淡的、不易察觉的柔和，又很快闭上。
这是两天来，队伍里第一次有了真正的 “暖意”。
接下来的行程，依旧平静得有些不真实。
没有诡异袭击，没有突然出现的怪物，甚至连荒原上的风，都变得温柔了些。第二天下午，他们还在一处废弃的驿站遗址里，找到了几袋饼干和半桶干净的水 —— 那是之前其他攻略者留下的，大概是没来得及带走，就遭遇了不测。
猪八戒看到饼干时，眼睛都亮了，当场就拆开一袋吃了起来，嘴里还含糊不清地说：“终于有像样的吃的了！之前的硬干粮，差点把我的牙崩掉！”
林暖暖把饼干和水分了些给朵朵，又留了一部分存起来，剩下的分给了孙悟空和沙僧。唐僧依旧不吃不喝，只是低着头站在一旁，红色僧袍在夕阳下泛着诡异的光，身上的腐臭味似乎又淡了些，却依旧让人不敢靠近。
傍晚时分，远处的地平线上，终于出现了不同于荒原的轮廓 —— 那是一片低矮的土坯房，屋顶覆盖着茅草，烟囱里飘着淡蓝色的炊烟，在夕阳的金辉里，像一幅安静的水墨画。
“是村庄！” 猪八戒第一个看到，兴奋地大喊起来，手里的饼干袋都掉在了地上，“终于看到人住的地方了！我们可以去借宿了！有热饭吃了！”
孙悟空也睁开了眼睛，猩红的眼睛盯着远处的村庄，眉头微微皱起，却没有反对。他能感觉到，村庄里没有诡异的气息，只有普通人类的生活气息 —— 炊烟里的柴火味，偶尔传来的狗叫声，甚至还有小孩的嬉笑声，都清晰地顺着风传过来，带着鲜活的生命力。
林暖暖抱着朵朵，也朝着村庄的方向望去。小家伙的眼睛里满是好奇，小手紧紧抓着她的衣服：“暖暖姐姐，那里就是村庄吗？有小朋友吗？”
“嗯，” 林暖暖点点头，心里也泛起一丝期待，“那里有很多房子，还有人，我们可以去那里借宿，说不定还能找到热乎的饭菜。”
队伍加快了脚步，朝着村庄的方向走去。夕阳慢慢沉入地平线，金色的光线渐渐变成了淡红色，给土坯房的墙壁镀上一层暖光。村口的老槐树下，几个穿着粗布衣服的小孩正在追逐嬉闹，看到他们走来，都停下脚步，好奇地盯着他们，眼睛里满是疑惑 —— 大概是从没见过穿着这么 “奇怪” 的人。
一个扎着羊角辫的小女孩，手里拿着一个布娃娃，怯生生地走到村口的木质牌前，指着上面的字，小声念道：“石、头、村……”
木质村牌已经有些陈旧，上面的字迹被风雨侵蚀得有些模糊，却依旧能看清 “石头村” 三个字，牌角还挂着一串红色的布条，像是祈福用的。
孙悟空率先走到村口，停下脚步，猩红的眼睛扫过村里的房屋，确认没有危险后，才回头看了一眼队伍，没有说话，却像是在示意 “可以进去了”。
猪八戒立刻跟了上去，嘴里还在念叨着：“热饭！我要吃热饭！最好还有肉！”
沙僧挑着扁担，跟在猪八戒后面，黑洞洞的眼窟窿盯着村里的炊烟，似乎也被那股饭菜香吸引了。唐僧依旧低着头，慢慢跟在后面，红色的僧袍在暮色里，终于不再像之前那样透着诡异，反而多了一丝融入夜色的平静。
林暖暖抱着朵朵，最后一个走到村口。她抬头看了一眼天上的晚霞 —— 淡红色的云絮飘在天际，像被打翻的颜料，温柔得让人心安。她又低头看了看怀里的朵朵，小家伙正睁着好奇的眼睛，看着村里的一切，头发上的紫色小花还在，在暮色里泛着淡淡的光。
“我们进去吧，朵朵。” 林暖暖轻声说。
“嗯！” 朵朵用力点头，小手紧紧搂着她的脖子，眼睛里满是期待。
林暖暖迈开脚步，跟着队伍，走进了石头村。村口的小孩们还在盯着他们看，却不再像之前那样怯生生的，反而有几个大胆的，跟在他们身后，小声议论着：“那个叔叔的毛是金色的！”“那个叔叔的耙子好吓人！”“那个小姐姐怀里的妹妹，头发上有花！”
晚风从村里吹过来，带着饭菜的香气 —— 有玉米的甜，有土豆的香，还有一丝淡淡的肉味，混着柴火的气息，拂过林暖暖的脸颊，让她紧绷了几天的神经，终于彻底放松下来。
或许，这个夜晚，能睡个安稳觉。
林暖暖在心里轻轻想着，抱着朵朵，跟着前面的队伍，一步步走进了石头村深处。炊烟还在飘，狗叫声还在响，小孩的嬉笑声也还在继续，这些鲜活的声音，像一层温暖的壳，将他们包裹在其中，暂时隔绝了荒原的荒凉和副本的危险。
夜色渐渐降临，石头村的家家户户，开始点亮煤油灯，昏黄的灯光从窗户里透出来，像一颗颗温暖的星星，在暮色里闪烁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