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日推移,杨家的日子愈发红火,那份厚道与仁义也未曾改变。
这日月初,杨景曦便提议:“赵石头和孙小满在铺子里尽心尽力,如今家里盖房,他们下了工也常去帮忙,从无怨言。
咱们既宽裕了,也不能亏待了实在人。不如从这个月起,给他们二人的月钱涨到一两银子,每月再另加两只卤鸡、两只卤鸭作为月礼,也好让他们家里人也尝尝荤腥。”
此言一出,全家无不赞同。
杨老头子颔首道:“曦丫头说得是,该当如此。做人不能忘本,他们肯干,咱家就不能小气。”
于是,当赵石头和孙小满拿到那沉甸甸的一两银子和喷香诱人的卤味时,两个半大小子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激动得手足无措,连连推辞。
“使不得!使不得!东家,这……这太多了!”
“就是,月钱已经比别家高很多了,还有这些……我们不能要……”
杨父笑着将东西塞回他们手里:“拿着!这是你们应得的!家里都好,你们也跟着沾光。好好干,往后少不了你们的好处!”
两人眼眶泛红,哽咽着道了谢,千恩万谢地回了家。
翌日,赵家和孙家的老人便又提着攒下的鸡蛋、新摘的蔬菜上门来道谢了,言辞恳切,感激涕零,直说遇到了菩萨心肠的东家,恨不得把心掏出来报答。
杨家院门口,又是一番感人至深的乡邻情谊。
而村东头的宅基地上,更是日新月异。
在李工头的精心组织和工匠、村汉们的努力下,工程进展极为顺利。
深深的地基沟槽已经挖好,并用夯锤层层夯实;从镇上定来的上等青砖和从县郊瓦窑拉来的规整青瓦,已堆成了小山;粗大的梁木、椽子也已备齐,散发着木材的清香。
按照杨景曦的图纸,地下排水排污的陶管已预先铺设完毕,连接着那设计巧妙的化粪池。
墙体开始一砖一瓦地垒砌起来,笔直的线绳、标准的水平,无不显示着李工头的严谨和专业。
一座宏伟宅邸的骨架,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在这片土地上拔地而起,引得附近村民时常前来围观,啧啧称奇。
这一日,杨景曦见新宅地基已定,哥哥们府试后学业稍缓,杨四叔也常往来于县城与村子之间运送材料,她便又有了新的想法。
她找来手艺精湛的杨大伯,递给他几张新的图纸:“大伯,您看看这个,能不能做出来?”
杨大伯接过一看,只见纸上画着几种结构精巧的弓具,以及三种不同用途的箭矢(狩猎箭、练习箭、破甲箭),旁边详细标注了尺寸、用料要求(柘木为弓胎,牛角为弭,牛筋为弦,箭杆需直,箭头铁质),甚至还有省力滑轮组的简易示意图和瞄准辅助的刻画点。
“曦儿,这是……弓箭?”杨大伯仔细端详,眼中精光闪烁,“这构造似乎比军中的制式弓更精巧些,尤其是这省力的法子,妙啊!”
“嗯,”杨景曦点头,“我想着,咱们家如今日子好了,但也需有些自保之力。哥哥们读书之余,习武强身,而君子六艺,射御本就其中。四叔常在外走动,有弓箭傍身也更安全。
我想请大伯先试着做出几把练习用的弓和一批钝头箭,我先教教哥哥们和四叔基础。”
杨大伯一听是用于强身自保、教导子侄,立刻来了精神,拍着胸脯保证:“没问题!这活儿交给我!柘木后山就有,牛角牛筋我去寻!定给你做出最趁手的好弓!”
不过五六日功夫,大伯果然捧着三把制作精良、刷了桐油的反曲弓和数十支箭杆笔直、箭簇包裹着厚布蘸了颜料的练习箭来了。
那弓身形流畅,弓弦紧绷,一看便知是下了真功夫的好东西。
杨景曦便选了后院一块空旷无人的地方,作为临时的射箭场,竖起了厚厚的草靶。
这日午后,她将休沐在家的杨景韬几人以及杨四叔都叫了过来。
几人看着那弓箭,既感新奇又有些跃跃欲试。
杨景曦率先拿起一把弓,身姿挺拔,动作流畅而标准。
“习射先练姿。”她声音清朗,一边演示一边讲解,“两脚开立,与肩同宽,侧身对靶。左手持弓,臂直而稳,如托泰山。”
她稳稳举起弓,左臂伸直,纹丝不动。
“右手扣弦,三指着力,食指控矢。”她以食指、中指、无名指勾住弓弦,拇指轻压箭尾,将一支练习箭搭上弓弦。
“目光如炬,心无旁骛,意念俱在靶心。”她微眯起眼,目光锐利地盯住三十步外的草靶中心。
“开弓!”随着她一声低喝,右臂沉稳后拉,弓弦发出令人牙酸的吱呀声,那张弓瞬间被拉成满月!
她身体微微后仰,形成一个完美而充满力量的姿态,稳如磐石。
“放!”手指松开的瞬间,弓弦猛地震动回弹,发出“嘣”的一声脆响!
那支箭如同闪电般疾射而出,“咄”的一声,精准地钉入了草靶的红心区域,箭尾兀自颤动不已!
这一连串动作如行云流水,充满了力量与美感,看得兄弟几人和杨四叔目瞪口呆,心中震撼无比!
“好!”杨四叔第一个激动地喝彩起来,眼中充满了兴奋的光芒。
杨景曦放下弓,笑道:“看似简单,实则需调动全身力量,更需心静、眼准、手稳。来,四叔,哥哥们,你们先试试。”
她开始逐一指导。
四叔力气最大,率先尝试,他学着杨景曦的样子开弓,却显得十分僵硬,手臂颤抖,箭歪歪斜斜地飞出去,离靶子老远。
杨景韬心思最静,姿势学得最像,但力气稍欠,弓未能拉满,箭轻飘飘地落在靶前。
其他几人也是如此。
杨景曦不厌其烦地纠正每个人的姿势:“四叔,肩放松,力从地起,贯于腰背,发于指尖,不是单靠手臂蛮力。
哥哥们,呼吸要稳,吸气开弓,呼气放箭,心要定。”
杨景熠性子活,学得快但也毛躁,常常匆忙放箭。
杨景凯接过弓,他的动作不像杨景熠那样急切,反而显得有些过于谨慎。
他仔细回想着杨景曦的每一个要领,模仿着她的站姿,双脚稳稳踩在地上,甚至微微调整了一下角度,力求完全一致。
杨景钧开弓时,明显有些吃力,白皙的脸颊因用力而微微泛红,细瘦的手臂隐隐颤抖,但他咬紧牙关,一声不吭,努力将弓弦一点点拉开。
虽然最终只拉开了五六分,姿势却摆得极为端正。
杨景邦则颇有天赋,力气也足,几次练习后,竟也能将箭射到靶上,虽不中红心,却已引得众人称赞。
杨景明年纪小,用的是杨景曦特意让大伯做的小号弓,学得也是有模有样。
一时间,杨家后院里,“嘣”“嘣”的弓弦响动声和箭矢中靶的“咄咄”声不绝于耳,夹杂着偶尔的喝彩、惋惜和杨景曦清晰的指导声。
兄弟几人和杨四叔都沉浸在这新奇而充满挑战的练习中,汗流浃背却兴致勃勃。
日复一日的练习悄然进行着。
杨家儿郎们,在书香墨韵之外,又增添了几分英武之气。
那拉弓射箭的身影,也成了日渐宏大的新宅工地旁,另一道充满生机与力量的风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