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只从门缝中伸出的手,枯瘦、苍白,指甲缝里嵌着黑泥,在惨淡的月光下,透着一股令人心悸的死气。它没有完全推开门,只是僵硬地停在半空,五指微微蜷曲,仿佛在摸索着什么,又像是在发出无声的邀请。
躲在墙角的夏天瞬间屏住了呼吸,心脏几乎要从喉咙里跳出来!姜婆婆的反应更快,她猛地将夏天往阴影深处一拉,同时自己也如同壁虎般紧贴住粗糙的土墙,手中的柴刀横在胸前,眼神锐利如鹰,死死盯住那只手和门缝后的黑暗。
时间仿佛凝固了。夜风吹过荒草,发出沙沙的轻响,更衬得这茅屋前的死寂诡异万分。那只手就那样悬停着,一动不动,既没有进一步的动作,也没有缩回去。
“是……是人是鬼?”夏天用几乎听不见的气声问道,握着木棍的手心全是冷汗。
姜婆婆没有回答,她的目光缓缓扫过整个院落和茅屋的结构,眉头紧锁。她注意到,茅屋的屋顶茅草稀疏,几处已经塌陷,墙壁也开裂严重,根本不像是有人常住的样子。但那只手,以及空气中残留的那丝若有若无的腥气,又明确指向这里。
“不对劲。”姜婆婆的声音压得极低,带着一丝凝重,“屋里……可能不是活人。”
不是活人?!夏天头皮一阵发麻。难道是井底那东西的爪牙?或者……是更邪门的东西?
就在这时,那只悬停的手,突然极其缓慢地、以一种极其不自然的、仿佛关节生锈般的动作,开始向回收缩!门缝也随之缓缓合拢,发出“吱呀”一声令人牙酸的轻响,最终严丝合缝,仿佛刚才的一切从未发生。
茅屋重归死寂,如同一座荒废已久的坟墓。
姜婆婆没有立刻行动,她依旧紧贴着墙壁,凝神细听了片刻,确认屋内再无动静后,才缓缓吐出一口气,但眼神中的警惕丝毫未减。
“刚才那东西,气息很怪,不像是完整的阴魂,倒像是……被操控的傀儡。”她低声分析道,目光再次落在那扇紧闭的木门上,“屋里肯定有古怪,但不能贸然进去。”
她示意夏天留在原地警戒,自己则再次拿出那面涂抹了“追魂香”的铜镜碎片,绕着茅屋的院墙,小心翼翼地移动,从不同角度窥探屋内的情形。
镜面中的影像依旧模糊扭曲,但这一次,姜婆婆似乎看到了更多的东西。她在一处墙角的裂缝前停留了很久,脸色变得越来越难看。
“屋里……有阵法。”她回到夏天身边,声音低沉,“很邪门的阵法,用生魂和污血做引,聚阴纳煞。刚才那只手,恐怕就是阵法催生出来的‘看门鬼’。”
生魂?污血?夏天听得心惊肉跳。这手段,比井底那东西还要阴毒!
“那……我们怎么办?硬闯吗?”夏天问道,心里一点底都没有。
姜婆婆摇了摇头:“不行。阵法已成,贸然闯入,不但抓不到人,还可能打草惊蛇,甚至被阵法所伤。而且,布阵的人很可能已经不在这里了,这只是一个陷阱或者……预警。”
她顿了顿,目光投向村后那片黑黢黢的老林方向:“追魂香的痕迹指向林子,主谋应该藏在那里。这里只是个幌子。”
夏天心中凛然。对方果然狡猾,竟然用这种手段拖延时间,混淆视听!
“那我们现在去林子?”夏天问道,虽然对那片阴森的老林充满恐惧,但眼下似乎没有更好的选择。
姜婆婆沉吟片刻,却摇了摇头:“不,天黑林密,敌暗我明,太危险。而且……”她看了一眼天色,“子时快到了,阴气最盛,林子里更是不干净。我们先回去。”
“回去?”夏天有些不解,“那这线索……”
“线索已经拿到了。”姜婆婆指了指茅屋,“这屋子和里面的阵法,就是证据。对方既然在这里布阵,说明这里对他有特殊意义,或者……这里藏着什么他不想让我们找到的东西。我们明天白天再来,仔细搜查一番。”
姜婆婆的判断总是冷静而准确,夏天虽然心有不甘,但也知道这是最稳妥的做法。对方在暗处虎视眈眈,井底危机迫在眉睫,他们不能再有任何闪失。
两人悄无声息地退出了这片诡异的区域,沿着来路返回老宅。一路上,夏天都能感觉到,仿佛有无数双眼睛在黑暗中窥视着他们,那种被监视的感觉比来时更加清晰和强烈。
回到老宅,关紧房门,夏天才感觉稍微松了口气,但心中的沉重感却有增无减。今晚的遭遇,让他真切地感受到,敌人不仅仅在井底,更隐藏在身边的阴影里,手段阴险,心思缜密。
姜婆婆没有多言,她仔细检查了门窗,又在门闩和窗沿处加固了几个简单的预警小机关,然后便坐在炕沿上,闭目养神,但夏天能感觉到,她的精神依旧高度紧绷。
夏天躺在干草铺上,却毫无睡意。茅屋前那只苍白的手、姜婆婆提到的邪阵和“看门鬼”、还有村后那片未知的老林……这一切像一团乱麻,缠绕在他心头。
“姜婆婆,”他忍不住低声问道,“您说的‘鬼眼’,到底是什么?他们为什么要帮井底的东西?”
姜婆婆缓缓睁开眼,黑暗中,她的目光如同两点寒星。“‘鬼眼’……是一个很古老的邪派,信奉幽冥,擅长操纵阴魂鬼物,行事诡秘,手段歹毒。他们出现在这里,绝不仅仅是为了帮井底那东西那么简单。”她顿了顿,声音带着一丝寒意,“恐怕……他们是想利用这口‘锁魂井’和里面的东西,达成某种不可告人的目的。夏家,或许只是他们计划中的一环,甚至……是一枚棋子。”
利用锁魂井?夏天的后背瞬间被冷汗浸湿。如果连井底那恐怖的邪祟都只是被人利用的工具,那幕后黑手的图谋,该是何等可怕?
这一夜,注定漫长而难熬。井底的威胁、村里的内鬼、神秘的“鬼眼”邪派……重重迷雾之下,危机四伏。夏天知道,留给他的时间,真的不多了。天亮之后,必须尽快行动,揭开茅屋的秘密,找到通往真相的线索。
窗外,夜色浓重如墨,仿佛吞噬了一切光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