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风走出废墟时，右臂那道暗紫色纹路正顺着小臂往上爬了一寸。他没吭声，只是把袖子往下扯了扯，顺手将防水囊塞进怀里。外面天光已经大亮，风吹得人有点发愣。
“接下来怎么办？”八重神子跟在后面，折扇轻点掌心，“总不能直接冲进幕府档案库翻记录吧？”
“当然不。”神风停下脚步，转过身来，“我们得先找人。一个知道内情、又不会立刻上报的家伙。”
九条裟罗皱眉：“你指的是谁？线人不会无缘无故开口，尤其涉及影守营的事。”
“系统说了，下一个目标在城里。”神风拍了拍脑门，“而且特征明确——跟失踪武士共事过，手里有没登记的任务记录。这不就等于告诉我们，那人要么是漏网之鱼，要么就是被刻意排除在外的‘多余者’？”
八重神子眨眨眼：“你说的是……那些被调离核心部队的老兵？”
“对。”神风咧嘴一笑，“他们记性好，嘴巴也松。喝两杯就能把十年前哪次巡逻谁放了冷箭都抖出来。”
九条裟罗沉默片刻：“城西有个老兵酒馆，平日里不少退役武士聚集。其中有个叫岩助的，曾是影守营外围成员，三个月前因伤退役。他最近常提‘老战友不见了’，还骂后勤调度有问题。”
“这不是线索是什么？”神风一拍大腿，“走，现在就去。”
“等等。”八重神子拦住他，“你现在这副脸色，走进酒馆人家以为来了个刚从坟里爬出来的怨灵。先吃点东西，别还没问出话就被人当成疯子轰出去。”
神风摸了摸脸：“我有那么吓人吗？”
“你眼圈黑得像被雷劈过三回。”九条裟罗冷冷道，“而且右手一直在抖。”
神风低头一看，指尖确实在轻微颤动。他深吸一口气，调动体内那股微弱的安抚之力压了下去。紫纹蠕动了一下，暂时停住。
“没事。”他说，“撑得住。”
八重神子盯着他看了两秒，忽然伸手按在他肩上，一道温和的雷流渗入经络。神风浑身一激灵，脑子瞬间清醒了不少。
“别谢我。”她收回手，“我只是不想你半路倒下，害我们还得扛你回来。”
三人一路穿林越岭，赶在午市前回到稻妻城。街道恢复了往日的喧闹，摊贩吆喝，孩童奔跑，仿佛昨夜那场地脉暴动从未发生。只有神社门口多了几道新刻的符印，提醒着某些异常仍在暗处游走。
城西的老兵酒馆藏在一条窄巷深处，招牌歪斜，门板掉漆。推门进去，一股陈年酒糟味扑面而来。七八个穿着旧铠残甲的武士围坐在桌边，有的独饮，有的低声交谈，气氛沉闷。
神风三人刚进门，就有目光扫过来。一名满脸胡茬的老兵眯着眼打量他们：“宫司大人？今天怎么有空来这种地方？”
八重神子笑盈盈地晃了晃折扇：“来看看老朋友们啊。听说岩助最近总念叨以前的事，我特地来听听故事解闷。”
那老兵指了指角落：“他在那儿，喝得差不多了。”
岩助趴在桌上，空碗倒扣，嘴里嘟囔着什么。神风走过去，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
“兄弟，醒醒。”
岩助抬起头，眼神浑浊，脸上皱纹堆叠如沟壑。“谁……谁啊？哦，是你……上次帮忙搬箱子的那个小子？”
“对，是我。”神风拉过椅子坐下，“还记得你说过，有几个老伙计执行任务后就没回来？”
岩助的表情一下子僵住了。他左右看了看，压低声音：“你问这个干嘛？”
“我想知道他们去了哪儿。”神风语气平静，“是不是和北边那个没人去的山谷有关？”
老兵瞳孔猛地一缩，酒意瞬间散了一半。“你……你怎么知道那地方？”
“我猜的。”神风不动声色，“但看你反应，我好像猜对了。”
岩助咬着牙，手指用力掐着桌沿：“他们是被半夜叫走的，说是将军亲令，清剿残余深渊势力。可名单上根本没登记，补给也没走正规渠道。我问了一句，第二天就被踢出了编制。”
“他们去了哪个山谷？”九条裟罗走近一步，声音不高，却带着压迫感。
“鬼哭谷。”岩助喃喃道，“那地方邪门得很，以前打仗的时候就没人敢靠近。据说地下有座旧神庙，封印着什么东西。可上面说任务很简单，三天就能回来……结果一个都没回来。”
神风从怀里掏出一张空白纸条：“能把你知道的具体路线写下来吗？包括他们出发的时间、装备、带队人名字。”
岩助犹豫着，最终还是接过笔，在纸上潦草画了几笔，标出一条隐秘小径和一处标记为“断碑”的集合点。
“就这些。”他把笔一扔，“再多我也不知道了。你们要是真想去，劝你们趁早打消念头。那地方……进去了就别想活着出来。”
神风收起纸条，点点头：“谢谢。”
“别谢我。”岩助苦笑，“等你们真进了那谷，就会明白为什么没人愿意提它了。”
三人起身准备离开，刚走到门口，一名醉醺醺的武士突然大声嚷嚷起来：“又来查这事？哼，上个月也有个人问，第二天就在海边捞到了尸体，脑袋都被削平了！”
酒馆里顿时安静下来。
神风脚步一顿，回头看了那人一眼。对方已经伏倒在桌上，显然不记得自己说了什么。
走出巷口，风忽然大了些。
“鬼哭谷。”九条裟罗低声重复，“地图上没有正式标注，属于禁入区边缘地带。如果真有人在那里设点，确实很难被发现。”
“而且适合做秘密实验。”神风捏了捏手中的纸条，“用失踪武士当媒介，配合地脉节点，正好能绕开神社和幕府的监控。”
八重神子摇着折扇，若有所思：“我明天可以以巡查分社为由申请通行令。顺便查查最近有没有异常祭祀活动上报。”
“我负责跟进岩助提到的后勤漏洞。”九条裟罗道，“看看那批‘未登记’的补给是从哪个仓库出的货。”
神风看着两人：“那我就装成闲逛的游客，到处打听打听。说不定还能碰上第二个‘醉酒吐真言’的。”
“你最好别真喝醉。”八重神子瞥他一眼，“上次你喝半杯清酒就说要挑战雷电将军，害得我赔了二十枚摩拉。”
“那是战术性迷惑对手！”
“闭嘴。”九条裟罗打断，“我们现在不是在演戏。每一步都可能暴露，一旦对方察觉我们在查，所有线索都会被抹掉。”
神风收起玩笑表情，点了点头。
三人站在巷口，夜色渐浓，街灯一盏盏亮起。远处传来钟声，敲了六下。
“行动从明天开始。”神风握紧纸条，指节发白，“但我们今晚就得准备好。谁知道明天早上，那条小径会不会突然塌方？”
八重神子轻笑一声：“看来我们的小宿主，终于学会用脑子打架了。”
神风没接话，只是抬头看了眼天空。云层厚重，遮住了月亮。
他右手袖口下，那道紫纹又缓缓动了一下，像活物般向上攀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