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刀疤脸的柴刀,带着一股汗臭、血腥和铁锈混合的死亡气息,劈开潮湿的空气,直剁王大柱面门!刀刃在昏暗的光线下闪着要命的寒光,映出王大柱瞬间收缩的瞳孔和苍白如纸的脸。

完了!躲不开了!

王大柱脑子里一片空白,只剩下冰冷的绝望。

就在这生死一瞬!

“嗡——!”

一道刺耳的破空声,如同毒蛇吐信,撕裂了震耳欲聋的暴雨声!

一道模糊的红色残影,裹挟着冰冷的煞气,后发先至!

是棍影!

一道快得几乎看不清轨迹的白蜡杆!

“啪!!!”

一声脆响,如同炸开的爆竹!

那根疾劈而下的柴刀刀身,在距离王大柱鼻尖不到三寸的地方,被那道白影精准无比地抽中!

一股沛然莫御的巨力传来!

刀疤脸只觉得虎口剧震,像是被烧红的烙铁狠狠烫了一下,整条手臂瞬间麻痹!那柄沉重的柴刀再也握持不住,“哐当”一声脱手飞出,打着旋儿狠狠砸在旁边一根支撑柱上,火星四溅!

刀疤脸本人更是被这股抽打的力量带得一个趔趄,踉跄着向旁边歪去,脸上满是惊骇欲绝!

王大柱只觉得一股劲风刮过脸颊,生疼!他下意识地伸手,正好接住狗剩抛过来的那根粗竹竿!入手沉重,粗糙的竹皮硌得手心发痛,却也带来一丝奇异的、支撑性的力量感。

他猛地扭头,只见染坊门口,一道高挑的红色身影如同标枪般钉在那里!林红缨!她不知何时赶到,单手持着她那根标志性的白蜡杆,杆头还因刚才那雷霆一击而微微震颤。雨水顺着她利落的发鬓和肩头滑落,但那双眼睛,比外面的暴雨更冷,更厉,死死锁定着场中的流寇,如同盯住猎物的猛禽!

“三…三太太!”狗剩在布匹堆里发出一声带着哭腔的惊喜尖叫。

剩下的两个流寇(一个拿扁担,一个拎斧头)也被这突如其来的一棍吓懵了!看着自家老大被一棍抽飞了武器,再看看门口那煞神一样的红衣女人,一股寒气从脚底板直冲脑门!

“点子扎手!风紧扯呼!”拿斧头的矮壮汉子反应最快,怪叫一声,也顾不上同伴了,转身就往小角门方向冲!另一个拿扁担的愣了一下,也慌忙跟着跑!

“想走?!”林红缨的声音如同冰珠砸落,带着刺骨的杀意。她身形一动,快如鬼魅,白蜡杆在她手中仿佛活了过来,化作一道追魂索命的白色闪电!

“啪!啪!”

又是两声干脆利落的脆响!

那根白蜡杆如同长了眼睛的毒蛇,精准无比地抽在逃跑两人的脚踝上!

“哎哟!”

“我的脚!”

两声惨嚎几乎同时响起!矮壮汉子和拿扁担的流寇瞬间变成了滚地葫芦,抱着被抽得几乎变形的脚踝,在满是泥水的地上痛苦翻滚,惨叫连连。

刀疤脸刚从手臂麻痹中缓过点劲儿,看到这情景,心胆俱裂!他猛地一咬牙,也顾不上什么大哥风范了,连滚带爬地就想从另一个方向逃窜!

“跪下!”林红缨一声冷叱,如同惊雷炸响!

刀疤脸只觉得一股无形的煞气压顶而来,膝盖一软,“噗通”一声,竟真的不由自主地跪倒在了泥水里!他惊恐地抬头,只见那根滴着雨水、仿佛索命阎王令的白蜡杆尖,已经稳稳地、带着千钧之力,点在了他的咽喉要害!

冰冷的触感透过皮肤,死亡的恐惧瞬间攫住了他的心脏!他浑身僵硬,连呼吸都停滞了,只剩下豆大的冷汗和雨水混合着往下淌。

整个染坊,只剩下暴雨声、受伤流寇的哀嚎,以及众人粗重的喘息。

死里逃生的王大柱,拄着粗竹竿,呼哧呼哧地喘着粗气,后背的冷汗被风一吹,冰凉一片。他看着林红缨那如同战神降临般的背影,第一次真切地感受到这位三姨太太的武力值到底有多恐怖!刚才那几棍子,快、准、狠!简直是艺术!

“老…老爷!您没事吧?”狗剩连滚带爬地从布匹堆里钻出来,带着哭腔扑到王大柱身边,小手死死抓着他的裤腿。

“没…没事。”王大柱声音还有点发飘,他低头看看狗剩那张吓白了的小脸,又看看地上那个被自己用织布机“综框杆”砸得半死不活、还在微弱呻吟的流寇,再看看被林红缨三下五除二收拾掉的另外三个,心脏还在狂跳。

“三…三太太威武!”一个微弱的声音从角落里传来。是张婶!她带着小丫和另外两个织工妇人,不知何时也摸回了染坊门口,大概是听到动静不对。此刻,张婶看着林红缨的眼神,充满了敬畏和感激。

林红缨根本没理会张婶的奉承,甚至连看都没看地上的流寇一眼。她的目光,如同两把淬了冰的小刀,越过跪着的刀疤脸,越过瘫倒的同伴,越过一片狼藉的染坊,最终,死死地钉在了王大柱身上!

更准确地说,是钉在了王大柱身边——那架被改造得面目全非的老腰机上!

尤其是那根作为力臂的长杉木条,那固定在支点上的锈铁套环(滑轮),那连接着沉重综框杆的绳索…以及,综框杆顶端沾染的、刺目的、尚未被雨水完全冲刷掉的血迹!

那眼神,锐利得能穿透皮肉,直刺骨髓!带着一种前所未有的、近乎荒谬的震惊和…探究?

王大柱被她看得头皮发麻,下意识地想把手里的粗竹竿藏到身后。完了,改良织机的事彻底暴露了!还用它杀了人(或者重伤)!这篓子捅破天了!

林红缨的目光在王大柱惨白的脸、他手里紧握的粗竹竿(刚才狗剩扔给他的“武器”)、以及那架“凶器”织机上来回扫视了几遍。最后,她的目光定格在王大柱脸上,嘴唇抿成一条冷硬的直线。

“相公,”她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沉甸甸的、令人窒息的压迫感,穿透了哗哗的雨声,清晰地砸在每个人心上,“这棍法,谁教的?” 她刻意加重了“棍法”二字,眼神却瞟向那根染血的综框杆。

王大柱喉咙发干,脑子里嗡嗡作响。棍法?我哪会什么棍法?那是杠杆!是物理!可这话能说吗?说了她信吗?

“我…我…”他张了张嘴,感觉舌头有点打结,“瞎…瞎抡的!被他吓的!就想挡一下!谁知道…谁知道那大木头杠子自己掉下来了…” 这解释苍白得连他自己都不信。

林红缨的嘴角极其轻微地向下撇了一下,像是在冷笑,又像是在嘲讽。她没再追问,但那眼神里的探究和审视,却更加浓烈了,仿佛要把他从里到外扒开看个究竟。

就在这时,一阵略显急促、但依旧保持着某种刻板节奏的脚步声,混杂在暴雨声中,从通往前院的月亮门洞方向传来。

众人循声望去。

只见大太太周婉娘,撑着一把素面的油纸伞,在一名同样打着伞、脸色发白的小丫鬟陪同下,出现在了门口。她依旧是那副素净的打扮,裙裾下摆沾了些泥水,但丝毫不显狼狈。她没看地上哀嚎的流寇,也没看如同杀神般持棍而立的林红缨,目光第一时间,如同精准的探针,直接越过了所有人,落在了那架染血的、被改造得奇形怪状的老腰机上!

当她的目光捕捉到那根作为力臂的长杉木条、那个固定在支点上的锈铁滑轮、那套省力的绳索结构…尤其是综框杆顶端那抹刺眼的暗红时,周婉娘那双平日里平静无波、只映着账册数字的眼睛,瞬间爆发出一种难以形容的灼热光芒!那光芒,比昨天在后院、比刚才在染坊门口时,更加炽烈、更加贪婪!仿佛一个守财奴突然看到了一座金山!

她握着伞柄的手指,几不可察地收紧了一下,指节微微泛白。但她脸上,却迅速覆盖上了一层惯常的、刻板的平静。只是那平静的湖面下,是汹涌的、几乎要喷薄而出的狂喜!

她莲步轻移,油纸伞微微倾斜,挡住飘进来的雨丝,步履平稳地走了进来。每一步,都带着她特有的、规整的距离感。

“三妹辛苦了。”她先是对着持棍而立的林红缨微微颔首,语气平淡,听不出情绪。目光却飞快地扫过地上那几个失去反抗能力的流寇,像是在清点某种“货物”。

林红缨只是用鼻音“嗯”了一声,算是回应,白蜡杆依旧稳稳地指着刀疤脸的咽喉,目光却警惕地落在周婉娘身上。

周婉娘不再看林红缨,目光终于“落”到了王大柱身上。那眼神,带着恰到好处的、一丝丝后怕和关切:“相公受惊了。听说染坊进了宵小,妾身忧心如焚,紧赶慢赶过来,幸好三妹神武…” 她说着场面话,但那双精明的眼睛,却不受控制地、一次又一次地瞟向那架染血的改造织机,眼底深处那抹灼热几乎要溢出来!

“妾身已让人去唤护院,即刻便到。”周婉娘的声音依旧平稳,但语速似乎比平时快了一丝,“这些贼人,自有家法处置。” 她轻描淡写地给这几个流寇判了结局。

说完,她像是终于忍不住,向前走了两步,离那架老腰机更近了些。她微微俯身,仔细打量着那简陋的杠杆滑轮结构,尤其是那根作为力臂的杉木条下压的痕迹、绳索的走向、滑轮的固定点…那专注的神情,比看任何一本厚厚的账册都要投入百倍!

“这……”她直起身,目光转向王大柱,脸上努力维持着平静,但声音里却带上了一丝难以抑制的、细微的颤抖,“相公…这织机…似乎…与往日不同?” 她故意用了“似乎”这样模糊的词,但那双眼睛,却亮得吓人,充满了毫不掩饰的探询和期待。

来了!果然是为这个!王大柱心里警铃大作。他硬着头皮,继续装傻充愣,挠着头,摆出憨笑:“啊?这个啊?就…就瞎弄着玩!绑了几根棍子绳子,想试试能不能省点劲儿…谁知道…谁知道它自己掉下来砸到人了…” 他努力把话题往“意外”和“傻气”上引。

“哦?省点劲儿?”周婉娘拖长了音调,那双洞悉一切的眼睛在王大柱脸上转了一圈,又落回那套省力结构上,带着了然于胸的笑意,“看着…倒像是真能省些力气?” 她没再追问,只是轻轻点了点头,像是自言自语,又像是说给所有人听,“心思…倒是巧得很。”

她不再看王大柱,目光扫过一片狼藉的染坊,尤其是在那些被雨水打湿的布匹和原料上停留了片刻,眉头几不可察地蹙了一下,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心疼(损失的都是钱啊!)。最后,她的目光落在了角落里那个被王大柱用综框杆砸得半死不活的流寇身上,又扫了一眼被林红缨放倒的三个。

周婉娘的眼底深处,掠过一丝极其隐晦的、冰冷的算计光芒。她转向林红缨,语气温和却带着不容置疑:“三妹,这些贼人,就劳烦你看管片刻,等护院到了再行处置。相公今日受惊不小,又淋了雨,妾身先带他回去歇息,喝碗姜汤压压惊。” 她说着,对王大柱露出一个堪称“温柔”的微笑,“相公,随妾身来吧。”

这温柔的笑容,看得王大柱心里直发毛。这女人,绝对是看上他这“省力机关”了!现在就要把他提溜回去“审问”!

林红缨抱着白蜡杆,冷眼看着周婉娘,又瞥了一眼明显松了口气(暂时逃离林阎王棍子)又有点忐忑(即将面对周算盘算计)的王大柱,嘴角那丝冷硬的弧度似乎加深了一点点。她没说话,只是用白蜡杆点了点地上的流寇,算是默认。

“狗剩,跟着。”周婉娘淡淡地吩咐了一句,目光甚至没在狗剩那小身板上停留半秒,仿佛他只是件需要带走的物品。

狗剩吓得一哆嗦,赶紧小跑到王大柱身后,紧紧跟着。

王大柱拄着粗竹竿,一步一瘸,认命地跟着周婉娘往外走。路过那架染血的改造织机时,他忍不住又看了一眼。那简陋的结构,那染血的综框杆,在昏暗的光线下,显得既粗糙又…惊心动魄。

暴雨依旧滂沱,砸在伞面上噼啪作响。王大柱跟在周婉娘身后,深一脚浅一脚地踩在泥水里,感觉前路比这泥泞的小道还要迷茫。这地主家的后院,真是步步惊心,连搞个发明创造,都能搞出人命官司,还得面对两位心思迥异的姨太太的“关爱”。林红缨的棍子,周婉娘的算盘…这日子,真是越来越“精彩纷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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