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院、后院看热闹的人群逐渐散去，院里也恢复宁静。
贾东旭在秦淮如的搀扶下，颤巍巍地挪回了自家屋子，他一屁股坐在炕沿上，大口喘着气，将拐杖小心地靠在手边。
屋里，小当看到爸爸妈妈回来，抬起头怯生生地叫了一声：“爸爸，妈妈。”
贾东旭没理会女儿，他靠在炕头的被垛上，闭着眼睛，眉头紧锁，仿佛在忍受着巨大的痛苦和烦躁。
过了好一会儿，他突然睁开眼，声音带着一种病弱的沙哑和不耐烦，喊道：
“秦淮如，你过来！”
正在收拾桌子的秦淮如愣了一下，放下手里的抹布，走到炕边询问道：
“东旭，有什么事儿？是伤口疼了吗？要不要喝点水？”
她下意识地以为因为自己废了贾东旭，他又要找茬。
贾东旭却没像往常一样发脾气，只是瞥了她一眼，语气似乎带着点对儿子的关心，问道：
“棒梗……棒梗今天在医院怎么样了？医生怎么说？”
提到儿子，秦淮如脸上露出一丝真实的愁容，叹了口气：
“还能怎么样？医生说伤筋动骨一百天，他那手脚……唉，得好好养着，以后能不能恢复利索还两说呢。”
想起儿子在少管所的遭遇和如今的惨状，她的眼圈又有点发红。
“那……今晚给他送饭了吗？”
“送了，下午我从医院接你出院前，就把晚饭给他送过去了，带的粥和窝头。”
秦淮如回答道，心里有些奇怪贾东旭怎么突然这么关心起儿子来了。
他以前对棒梗虽然也看重，但很少这么事无巨细地过问。
贾东旭点了点头，沉默了片刻，忽然用一种带着责备和不满的语气说道：
“家里有我，棒梗现在还小，一个人躺在医院那冷冰冰的病房里，黑灯瞎火的，他心里能不害怕吗？
他刚在少管所吃了那么大的苦头，受了天大的委屈，你这当妈的，心怎么这么狠？
就只顾着家里，把你儿子一个人扔在医院？也不知道去陪着点儿。
作为过来人，我一个大人在医院都难熬，更何况是一个孩子，你这当妈的心也够大。
你恨我我能理解，但棒梗毕竟是无辜的，他还是一个孩子。”
秦淮如被他这么一说，先是一愣，随即也涌起一阵愧疚。
是啊，光想着贾东旭今天出院，家里还有小当要照顾，差点把躺在医院的棒梗给忽略了。
儿子刚刚经历了那么可怕的事情，身心受创，一个人在医院，肯定又怕又孤单。
“我……我光想着你刚出院，还有小当……”
秦淮如有些自责地辩解了一句。
“我有什么好想的？一个废人，死家里都没人管！”
贾东旭自嘲地骂了一句，然后不耐烦地挥挥手，“行了行了，别杵在这儿了，赶紧的，收拾收拾东西，去医院陪着棒梗。
晚上就在那儿将就一宿，好好安抚安抚儿子受伤的心灵，他这会儿最需要当娘的，可以我现在去看不了他，不然我都去了。”
小当听到妈妈又要走，立刻从凳子上滑下来，跑过来紧紧抱住秦淮如的腿，仰着小脸，带着哭腔说道：
“妈妈，你去哪儿？你别走，小当害怕，小当要妈妈……”
秦淮如看着小女儿依赖的眼神，心里一阵酸楚为难。她蹲下身，摸了摸小当的头，柔声哄道：
“小当乖，妈妈去医院看看哥哥，哥哥一个人在医院生病了，需要妈妈陪着。你在家乖乖听爸爸的话，好不好？”
“不嘛不嘛！我也要跟妈妈去，我要去看哥哥，小当想哥哥了。”
小当摇着头，眼泪在眼眶里打转，抱着秦淮如的腿不撒手。
贾东旭看着这一幕，眼底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烦躁，但很快又被掩饰过去。
他咳嗽了两声，用一种看似体贴实则不容置疑的语气对秦淮如说道：
“行了，孩子这么小，离不开妈，大晚上的把她一个人扔家里也确实不像话。
你把小当也带上吧，一起去医院。
反正棒梗那病床大，挤挤也能睡下俩孩子，家里不用你们操心，我一个大老爷们，还能饿死不成？”
他这话，彻底堵住了秦淮如的退路，也顺理成章地把小当这个“小拖油瓶”也一并支开了。
秦淮如看了看执意要跟着的小当，又看了看靠在炕上、一副“我都是为了孩子好”模样的贾东旭。
虽然觉得有点突然，但想想儿子一个人在医院也确实可怜，便点了点头：
“那行吧，东旭，那你晚上自己当心点，壶里有热水，饿了我给你留了窝头在橱柜里。”
“知道了知道了，啰嗦什么，快走吧，一会儿天彻底黑下去就不好看路了。”
贾东旭不耐烦地催促道，甚至闭上了眼睛，仿佛多说话都耗费力气。
秦淮如不再犹豫，简单地收拾了一下，带上一件厚外套，又拿了点零钱带了些吃的，拉着小当，匆匆出门往医院去。
听着秦淮如和小当的脚步声消失在院门外，又过了一会儿，确认她们走远了。
贾东旭紧闭的双眼猛地睁开，哪里还有半分病弱和疲惫？
只剩下冰冷的算计和一丝贪婪的兴奋。
他利落地从炕上下来，站稳身子，动作虽然不算特别敏捷，但也绝不是一个需要拐杖才能行动的伤患。
他甚至还故意用力踩了踩地面，感受着脚踏实地的感觉，脸上露出一抹阴冷的笑容。
装！这一切都是他精心设计的伪装！
装出大病初愈、虚弱不堪的样子，是为了给秦淮如看的，他太了解这个女人了，精明，算计，也心狠。
他怕自己如果表现得太“健康”，这个娘们说不定哪天瞅准机会，真敢再对他下黑手，把他彻底弄进医院甚至更糟。
他现在是在“以弱示敌”，降低秦淮如的警惕性，让她觉得自己这个“废人”已经构不成威胁，从而放松对他的看管和戒备。
果然，一切都在他的算计之内。
秦淮如丝毫没有起疑，甚至因为他关心儿子而心生愧疚，被他轻而易举地支出了家门，还带走了小当这个可能碍事的小丫头。
而他之所以费尽心机把老婆孩子都支走，是因为他发现了一个天大的秘密，一个可能让他一夜暴富的机会。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