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小葵的膝盖陷在土里,锅铲插进裂缝撑住身体。她喘得厉害,血从嘴角流下来,滴在铲背上,又滑到地上。黑袍人站在对面,手抬着,袖口裂了一道细缝,像是被什么东西划过。
他没动,可空气更沉了。
姜小葵抬起手,抹了把脸。血混着汗,在脸上画出几道红痕。她盯着那人,声音哑得不像自己:“你想碾碎我?先问问我心里的这点火,答不答应。”
话刚说完,体内那股凉气还在,但不够用了。她的手臂发抖,战甲上的金纹开始暗下去,像灯油烧尽的烛芯。
黑袍人动了。
他往前走一步,地面塌陷,石头浮起来还没飞高就碎成粉末。他的手缓缓压下,一股力量直接落在姜小葵胸口,她整个人往下沉,膝盖又陷进土里两寸。
疼。
但她咬住牙,没松开锅铲。
碎片贴在掌心,烫得像要烧穿皮肉。她低头看它,金色的纹路在表面游动,像是在回应什么。她忽然想起刚才那一句“我爹是天上管扫星的,妈是西海龙王三公主”,说的时候没人笑,也没人信——可她自己信了。
信了就有劲。
她把舌尖咬破,用疼让自己清醒。脑子里闪过很多画面:药篓里的自己,养父背着她走山路,村口孩子追着她喊野种,还有那天夜里黑风寨的火光。
她不是谁的女儿,也不是谁的徒弟。
她是姜小葵。
她活到现在,靠的不是出身,是跑得快、吃得少、摔了能爬起来。
现在她不想跑了。
她把左手按在碎片上,右手握紧锅铲,把那股凉气往里引。荒诞仙气顺着经脉走,撞上碎片里的金光,两股东西碰在一起,发出“嗡”的一声。
不是响在耳朵里,是震在骨头里。
她右眼尾的朱砂痣跳了一下,金纹从皮肤底下冒出来,沿着手臂往上爬,转眼盖住全身。那些纹路越亮越密,最后凝成一层铠甲,把她整个人包住。
锅铲变了。
原本豁了边的铲面变得光滑,柄上多了几圈金线,和碎片牢牢贴在一起,像长成了同一块铁。
黑袍人停住了脚。
他第一次正眼看她。
姜小葵单膝跪地,慢慢站了起来。战甲发出轻微的摩擦声,每动一下,金光就闪一次。她举起锅铲,指向对方。
“我再说一遍。”她说,“我爹是天上管扫星的,妈是西海龙王三公主。”
这次她说得很慢,像念咒。
说完,肚子里那股凉气猛地涨了一截。
“你不信?”她咧了下嘴,“没关系,我信就行。”
她又说了一遍。
荒诞仙气滚滚涌出,和圣物金光缠在一起,在她周身绕成一圈光带。黑袍人抬手想挡,可周围的空间突然变硬,像被什么东西顶住了。
姜小葵把锅铲顿在地上。
大地一震。
她借着反力站直,战甲纹路随呼吸一闪一闪。她闭上眼,把最后一丝力气沉进掌心。碎片轰地一响,像是打开了什么门。
记忆涌进来。
药篓里的襁褓,断云崖下的风雪,养父临死前攥着她的手说“活下去”,还有那天她抱着青铜碎片逃进山林时,听见背后有人喊“别让她跑了”。
她不是无根之人。
她有脚印,有伤疤,有吃过苦的日子。
这就够了。
金光从她身上炸开,冲天而起。黑袍人抬手结印,空中立刻出现一道黑墙,像是要把光柱挡住。可那墙只撑了一瞬,就被金光撕开一条缝。
姜小葵睁开眼,高举锅铲。
“此身虽无根,但心火不灭——今日,以我之名,敕令!”
话音落,一道金色光柱从她头顶落下,直劈黑袍人。
那人双臂交叉挡在面前,黑气翻滚,凝聚成一面盾牌。九圈漩涡在他周围旋转,每一圈都带着吸力,想把光柱扯偏。
光柱撞上去,爆开强光。
大地裂开,裂缝像蜘蛛网一样往外延伸。黑袍人脚下塌陷,膝盖微微下沉,第一圈漩涡当场炸碎。
他抬头,眼里有了变化。
不是怒,不是惊,是第一次把眼前这个人当成了对手。
姜小葵站在光柱中心,战甲开始出现裂纹,血从嘴角不断流下。她没退,反而往前踏了一步。
光柱压缩,变成一束锐芒,穿透第二、第三圈漩涡,速度越来越快。
黑袍人双臂发颤,黑盾出现裂痕。
第七圈破。
第八圈破。
第九圈晃了两下,终于崩解。
锐芒击中他胸口,炸开一团金焰。他的黑袍烧了起来,火光映出他半张脸——没有五官,只有一片模糊的暗影。
他后退一步。
这是他第一次后退。
金焰还在烧,怎么都灭不了,顺着衣角往下爬。他抬手想拍,可火碰到哪,哪就发亮,像是要把整件衣服烧透。
姜小葵站着没动。
战甲裂了几道口子,金光忽明忽暗。她喘得很重,手里的锅铲微微发抖。但她还站着。
黑袍人低头看胸前的伤,又抬头看她。
他开口了,声音不再是那种直接钻进脑子的感觉,而是从嘴里说出来,沙哑难听:“你竟能引动‘逆命之辉’?”
姜小葵没回答。
她只是把锅铲往前一抬,铲尖对准他。
“你烧了我的村子,杀了我的养父。”她说,“现在,轮到你了。”
她准备再起一式。
体内的荒诞仙气已经见底,圣物金光也在减弱。可她还能动。
她抬起左脚,往前迈了一步。
战甲咔的一声,肩甲掉了一块。
但她没停。
黑袍人站在原地,黑袍还在烧,金焰照亮四周。他没后退,也没上前。
姜小葵举起锅铲,掌心贴紧碎片。
“再来一道菜。”她说,“叫‘火烧连营’。”
她刚要动手,碎片突然剧烈震动。
不是警告,是欢呼。
像是认出了什么。
她愣了一下。
锅铲上的金纹猛地亮起,比之前更刺眼。一股新的力量从碎片深处涌出,顺着她的手臂冲进全身。
战甲的裂缝开始发光,像是要自我修复。
黑袍人眼神变了。
他终于抬起手,不是攻击,而是往后一挥。
空中裂开一道口子,黑雾涌出。
他转身,走进那道口子。
姜小葵冲上前,锅铲挥出一道金光,砍在口子边缘。口子晃了晃,缩小一半,但没关。
她站在原地,喘着气。
金焰还在地上烧,照着那道快要消失的裂口。
她握紧锅铲,一步步走过去。
裂口只剩一条缝。
她举起锅铲,准备砸下去。
就在这时,裂口里伸出一只手。
黑色的,干枯的,五指张开,朝她抓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