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小葵刚跑出几步,手腕突然一凉。
不是冷,也不是疼,像是有人往她血脉里吹了口气,轻轻的,却让她整条胳膊都麻了一下。她停下,低头看右腕,布条底下那颗晶核正微微发烫,光在皮下转了个圈,又慢慢平息。
她皱眉,刚才还蹦蹦跳跳的劲儿一下子没了。大长老给的菜单还在怀里揣着,爆炒星辰、清蒸月华,听着就费材料,可眼下这感觉,比饿还让人不舒服。
她靠墙站定,喘了口气,闭眼试着顺气。这一静下来,体内经脉像被风吹过的湖面,本来平稳的金光荡出几道波纹。就在她准备收神时,晶核猛地一跳——一道细得几乎看不见的黑线从她意识边缘划过,快得像蚊子叮了一口就跑。
她睁眼,心跳快了半拍。
“不对劲。”她自言自语,“刚才那是什么?”
没等她想明白,晶核又动了一下,这次方向更清楚了,冲着西南边。她抬头望,那边是山脊,林子密,平时连鸟都少飞。
她转身就走,脚步比刚才去厨房快多了。
观星阁门开着,大长老坐在星盘前,手里没拿碗,也没吃东西。他盯着盘面,手指在几处刻痕上来回摩挲,眉头拧成一个疙瘩。
姜小葵站在门口,没敢出声。
大长老先开口:“你来了。”
“您也察觉了?”她走进来,声音压低。
“第三道阵纹。”大长老指了指星盘边缘一处暗红点,“昨夜被人擦过,不是风刮的,也不是兽碰的。”
“我刚才……手腕里的东西动了。”姜小葵摸了摸右腕,“像是感应到什么,往西南方向拉。”
大长老抬眼看了她一眼,没说话,起身走到墙边,从钩子上取下一块破布。布不大,焦了一角,边缘卷曲,像是被什么东西瞬间烧过,但又不像火燎的痕迹。
“这是今早巡守弟子在西南阵角捡的。”他把布递给她,“挂在铁钩上,风一吹就掉了。”
姜小葵接过,指尖刚碰到布角,腕间晶核“嗡”地轻震一下,一股阴寒顺着手指往上爬,像冰水灌进骨头缝里。她差点松手,硬是咬牙攥住。
“这不是毒。”她说,“是蚀灵的东西,很细,钻得深。”
大长老点头:“和我想的一样。他们换了路数,不硬闯,不破阵,专挑死角下手。这种布,是故意留下的。”
“试探?”
“不止。”大长老走到窗边,推开半扇,“你看那边山脊,林子太静了。按理说这个时辰该有鸟叫,可从早上起,就没听过一声。”
姜小葵凑过去,眯眼看去。林子绿油油的,表面看不出异样,但她腕间的晶核又开始发热,热度一点点往上升。
“他们已经到了?”她问。
“至少有一人。”大长老收回目光,“用的是暗器流,手法极快,不留气息。这块布上的焦痕,是某种飞针瞬击所致,力道精准到只碳化表层,不伤内里。这是在练手,也是在找阵眼薄弱点。”
姜小葵想起小时候在村里见过的猎户。他们打兔子不用弓箭,而是埋细绳套,兔子踩上去就被勒住腿,动不了。眼前这情况,有点像那个路子——不正面打,专搞小动作。
“那咱们怎么办?”她问,“报全阁戒备?”
“不行。”大长老摇头,“敌人还没露形,贸然惊动,反而打草惊蛇。而且……”他顿了顿,“他们既然敢来,就不会只派一个。”
姜小葵懂了。这是放饵的节奏,先来个小的探路,后面大的才跟上。
她低头看着手里那块破布,忽然想到什么:“这布……是谁的衣服?”
“不知道。”大长老接过布,重新挂回钩子上,“但能穿这种料子的,不会是普通角色。耐高温,抗灵蚀,市面上见不到。”
姜小葵盯着那布晃来晃去,心里有点发毛。之前遇到的敌人,要么明刀明枪,要么靠阵法强攻,这次不一样。悄无声息,连影子都没见着,就已经把手伸到眼皮底下了。
“我是不是该去西南边看看?”她问。
“不去。”大长老语气坚决,“你现在感知刚开,容易被反噬。万一对方设了陷阱,你进去就是送菜。”
“那总不能干等着吧?”
“不等。”大长老走到星盘前,拿起一支铜笔,在西南方位画了个圈,“我已经让暗哨换岗路线,加了三重符引。你回去休息,养足精神。他们既然来了,就不会走太快。”
姜小葵还想说什么,腕间晶核突然一烫,比之前任何一次都强烈。她低头一看,布条下的光正一闪一闪,像在提醒什么。
“怎么了?”大长老察觉异样。
“它……在响。”她抬起手,“不是震动,是像钟一样,咚咚的,一下比一下急。”
大长老脸色变了。他快步走到她身边,伸手按住她手腕。刚一接触,他自己也是一震。
“他们动手了。”他说,“不是试探,是渗透。”
“现在?”
“就在刚才那一秒。”大长老松开手,转身抓起星盘旁的一枚铃铛,轻轻一摇。铃声清脆,只响了一次,便归于寂静。
“传令下去,所有外门弟子回殿待命,禁空禁出。你去后殿取一套备用符衣,换上,别离开观星阁范围。”
姜小葵点头,转身要走。
“还有。”大长老在背后叫住她,“如果再感觉到那种黑线,别追查来源,立刻闭眼,默念三遍‘我在’。记住了吗?”
“记住了。”
她走出门,风迎面吹来,带着一股说不出的味道。不像草香,也不像土腥,倒像是铁锈混着陈年旧纸,闷在鼻子里挥不散。
她加快脚步往住处走,手腕里的晶核一直没停,热度持续上升。等她拐过廊角,忽然发现地上有样东西。
一枚铜钉,两寸长,一头尖,一头扁,静静躺在青石缝里。钉身光滑,没有任何刻痕,但靠近时,她腕间的光猛地一缩,像是怕了它。
她蹲下身,没敢碰。
钉子旁边,有一小片灰烬,形状像脚印,但比人的小一圈。
她盯着那灰烬,喉咙发紧。
这时,身后传来脚步声。
她回头,是巡守弟子,挎刀而行,目不斜视地走过。
她再回头,地上那枚铜钉不见了。
灰烬还在,但形状变了,像被风吹过,散成一条细线,指向西南山脊。
她站起身,右手紧紧按住腕间晶核,一步步退回观星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