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越的强硬态度,如同在荆北略显沉闷的空气中投入了一块炽热的烙铁。零陵王府发出的明确指令,迅速转化为襄阳文聘与霍峻手中的具体行动。一场针对旧有利益格局的整顿,在荆北大地悄然又坚决地展开。
一、 襄阳的雷霆手段
文聘与霍峻,一稳一锐,配合默契。在接到零陵指令后,并未立刻大张旗鼓地拿蒯良等领头士族开刀,而是选择了更为精准的策略。
霍峻麾下的军情司探子加紧了对蒯良庄园及参与密谈士族的监视,同时,文聘则以“稳定地方,核查田亩”为名,调派精干官吏和少量军队,开始对几个跳得最欢、且在清丈土地中阳奉阴违的中小士族进行突击核查。
其中,以襄阳城北的李姓宗族为首当其冲。该族族长曾积极参与蒯良的密会,并在其封地上,不仅隐匿了大量田产,更以“祖坟”、“族产”等名义,抗拒清丈,甚至暗中指使家丁殴打上门丈量的低级官吏。
这一日,霍峻亲自率领一队精锐,陪同负责清丈的工曹官员,直接来到李家庄园外。
“奉王令,清丈田亩,推行国策!请李族长配合!”工曹官员高声宣令。
李家大门紧闭,墙头隐约可见手持棍棒的家丁。
霍峻眼神冰冷,挥手下令:“撞门!”
数名膀大腰圆的士兵抬着临时找来的巨木,猛地撞击庄园大门。轰隆巨响中,门闩断裂,大门洞开。
“尔等岂敢!”李族长带着一群家丁冲了出来,色厉内荏地吼道,“我李家世代居此,岂容尔等如此放肆!还有没有王法!”
“王法?”霍峻冷笑一声,踏步上前,声音不大却带着凛冽的杀气,“《华律》便是王法!隐匿田产,抗命不尊,殴辱官吏,按律当如何?”他身后一名明法科出身的随行官员立刻高声宣读相关律条。
李族长脸色瞬间惨白,他没想到对方如此强硬,直接扣上了触犯《华律》的大帽子。
“拿下!”霍峻不再废话。
精锐士兵一拥而上,李家那些平日里欺压乡里的家丁,在真正经历过战火的士兵面前不堪一击,瞬间被缴械制服。李族长及其主要子侄被当场锁拿。
霍峻随即下令,彻底清查李家庄园的土地、账册。结果触目惊心,其隐匿田产超过上报数额的三倍,且账目混乱,多有盘剥佃户、逃避赋税的记录。
文聘在襄阳府衙接到报告,立刻下令:“依《华律》严办!李家隐匿田产尽数充公,主要人犯下狱候审,其族中若有清白或愿意配合清丈者,可酌情宽宥,但需补缴历年赋税!”
雷霆一击,迅速传遍荆北。那些原本观望、甚至准备效仿李家的士族们顿时噤若寒蝉。他们意识到,这位新任的统治者,并非仅仅依靠怀柔,其手中握有强大的武力,并且真的敢用《华律》这把刀砍向他们这些“地头蛇”。
蒯良在府中闻讯,手中茶盏“啪”地掉落在地,摔得粉碎。他脸色铁青,半晌无言。霍峻这一手“敲山震虎”,既立了威,又没有直接动他这领头羊,避免了立刻激化矛盾,却实实在在地斩断了他的羽翼,震慑了潜在的追随者。他知道,短时间内,再想组织起有效的公开抵抗,已是难如登天。
二、 零陵的科技之光与远航之梦
就在荆北进行着无声却激烈的内部整合时,零陵的格物院再次传来了令人振奋的消息。
经过无数次的失败与调整,墨衡主持的改良造纸术取得了决定性的突破。新造出的纸张,虽然仍略显粗糙,但质地均匀,吸墨性良好,韧性远超之前的草纸,成本也得到了有效控制。林越亲自试用后,大加赞赏,当即下令建立官营造纸工坊,开始批量生产。
“此纸一出,竹简缣帛之费可大减也!”蔡文姬抚摸着光滑的纸面,眼中异彩连连,“于文书传递、典籍抄录、学堂授业,皆有大用!”她立刻着手组织人手,尝试用新纸抄录重要典籍和《华律》。
与此同时,对航海至关重要的罗盘也完成了初步的定型。虽然精度远不如后世,但已能基本指示方向,尤其是在阴雨天,其价值无可估量。林越命令格物院开始小规模制作,并挑选熟悉水性的士卒,开始进行结合罗盘使用的海上导航训练。
大乔则利用其商业网络,从沿海招募了一些经验丰富但生活困顿的老船匠和水手,将他们秘密安置在零陵附近的一处隐蔽河湾,由格物院提供技术支持,开始尝试设计和建造更大、更适合远航的海船。龙骨结构、水密隔舱等林越提出的“超前”理念,被小心翼翼地融入传统的造船工艺中,虽然进展缓慢,却代表着希望。
三、 外交的涟漪与益州的动向
华国对江东“水匪”的强硬反击和外交斥责,效果开始显现。长江航道上,江东伪装的袭扰明显减少,虽然小摩擦不断,但大规模的劫掠事件得以遏制。周瑜意识到单纯的经济袭扰难以动摇华国根本,反而容易引火烧身,遂将更多精力转向了内部整军和水军战法的钻研,同时更加隐秘地支持荆北士族中的反对势力。
而曹操在得知华国与江东关系紧张后,心情复杂。他既乐于见到两虎相争,又担心任何一方坐大。最终,他采纳谋士建议,加大了对汉中张鲁的 pressure,意图在刘备全力图谋汉中之前,尽可能攫取利益,同时继续巩固中原防线,静观其变。
最令人瞩目的,是益州刘备的动向。在诸葛亮的全力辅佐下,刘备集团终于展现出了惊人的行动力。其大将张飞、黄忠等率军出葭萌关,对汉中张鲁发起了持续不断的进攻。虽然张鲁凭借汉中险隘拼死抵抗,但显然已左支右绌。刘备夺取汉中,似乎只是时间问题。
这一消息传到零陵,林越召集核心僚属商议。
“刘备若得汉中,则益州稳固,进可攻关中,退可守蜀道,已成气候。”陆逊分析道,“其与曹操接壤增多,矛盾必然加剧,于我而言,短期看,可牵制曹操;长期看,亦是一强邻。”
林越点头:“伯言所见不差。刘备与诸葛亮,非池中之物。我们与曹操、孙权乃至未来与刘备,关系都将错综复杂。当前要务,仍是稳固内部,发展自身。水军要练,海船要造,荆北要消化,交广要开发。唯有自身足够强大,方能在这乱世棋局中,立于不败之地。”
他目光扫过众人,最终定格在悬挂的巨幅地图上,那上面,华国的疆域已初具规模,但四周强敌环伺。“传令各地,加紧春耕,推广新稻种。命工曹,规划自零陵至襄阳的水泥驰道主干线!我们要让物资和兵力,能在我们的国土上快速流通!”
四、 星火之初
一场春雨过后,荆北宜城附近的一所新建乡学里,传来了孩童们稚嫩却清晰的读书声。教授他们的,是一位通过科举选拔的年轻寒门士子。孩子们学习的,不再是晦涩的经义,而是简化字、《华律》常识和基础的算数。
在零陵,第一批由官造纸坊生产的新纸,被送到了书院。士子们摸着这洁白(相对而言)平滑的纸张,书写着关于水利、算学乃至初步格物知识的文章,眼中充满了对未来的憧憬。
在交广的试验田里,占城稻的秧苗在春雨的滋润下茁壮成长,那明显优于本地稻种的长势,让老农脸上露出了希冀的笑容。
这些,都是星星之火。它们散落在华国广袤的土地上,看似微弱,却蕴含着改变时代的巨大能量。林越站在零陵城头,看着这座日益繁华的城市,听着远处工坊传来的隐约声响,心中充满了力量。他知道,道路漫长且充满荆棘,但他播下的种子,已然开始破土发芽。燎原之势,或许就在不远的将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