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个时辰在寂静中悄然流逝。
叶之沐依旧端坐如松,面上看不出半分焦躁。
只是心中暗自思忖。
这使者的态度,似乎并非善意。
若真是寻常邀请飞升,或是例行询问,何须如此刻意怠慢?
莫非……此行并非邀请,而是来问责?
可他在东洲所行之事,踏平的两仪宗与碧磷宗,皆是恶名昭彰、罪行累累的宗门。
铲除它们,于东洲众生而言乃是义举。
道天宗向来超然,除非涉及动摇四洲平衡的大事,否则极少干涉具体宗门事务。
没理由为此特意派遣使者前来问责他一个“清道夫”吧?
他心中疑窦丛生,一时间也猜不透这位天上使者的真实目的。
相较于叶之沐的沉静,一旁的苏向志却是如坐针毡。
额角已渗出细密的汗珠。
他几次欲言又止,最终再也按捺不住,猛地站起身。
对着叶之沐挤出一个歉意的笑容,声音干涩:
“剑神大人,许是……许是使者被其他临时事务缠身,耽搁了。
您且安坐,容在下亲自去催请一番。”
叶之沐抬眸看了他一眼,神色平淡无波,只微微颔首,并未多言。
苏向志如蒙大赦,几乎是逃也似地快步离开了静室。
朝着使者所在的那处幽静院落疾步而去。
刚踏入院门,便见自己的儿子苏向然正站在那华服青年面前,
脸上带着焦急与无奈,苦口婆心地劝说着:
“……尊使,剑神大人已在静室等候多时了,您看……是否现在移步?”
而那来自天上的青年使者,却好整以暇地坐在石凳上。
手中把玩着白玉茶杯,神态悠闲,对苏向然的恳求充耳不闻。
仿佛事不关己。
苏向志见到这一幕,脸色瞬间阴沉了几分。
胸中一股无名火起。
如此做派,如此品性,天上那道天宗,怎会招收这等弟子?
难道超然物外的道天宗,也不过是藏污纳垢之地。
只看重修为,不注重心性修养吗?
这念头在他脑中一闪而过,但他立刻强行压下。
脸上瞬间切换回恭敬甚至带着几分谄媚的笑容,上前几步,躬身道:
“尊使,剑神大人已在静室等候多时,茶都换过两盏了。您看……
是否现在过去?”
那华服青年见是城主亲自来请,这才像是终于给了几分面子。
慢悠悠地放下茶杯,缓缓站起身。
他理了理自己一丝不乱的云纹袖口,下巴微抬。
神色间带着一种居高临下的倨傲,懒洋洋地开口道:
“既然城主亲自来请,那便走吧。
去会一会你们口中那位……了不得的南洲修士。”
......
当那华服青年踏入静室的刹那。
一股属于合道境的威压便如同无形的潮水,毫无征兆地弥漫开来。
瞬间充斥了整个空间!
首当其冲的苏向志父子,只觉得周身空气骤然凝固。
好似有万钧重担压在身上,气血翻涌,灵力运转都变得滞涩无比。
苏向志尚能勉强支撑,脸色发白。
而修为仅有化域境九重的苏向然,双腿发软,身形晃动。
几乎要站立不稳,额头上冷汗涔涔而下。
就在两人倍感压力之时,一股柔和却坚韧如丝的灵力悄然拂过他们周身。
如同春风化雨,瞬间将那令人窒息的威压抵消了大半。
苏向志父子顿时如释重负,大口喘息,感激地看向端坐的叶之沐。
只见叶之沐缓缓起身。
他目光平静地看向那倨傲的青年,不卑不亢地拱手一礼。
声音清越,直接切入主题:
“在下叶之沐。不知使者今日相邀,所谓何事?”
那青年却仿佛没听到他的问话,也未曾将他放在眼里。
目光随意扫过,竟径直越过叶之沐。
旁若无人地走到原本属于城主苏向志的主位前。
一拂衣袍,大剌剌地坐了下去!
这一幕,让叶之沐的眉头几不可察地微微一蹙。
客占主位,于礼不合。
此人行事,品性不佳,骄横无礼。
看来今日这场会面,怕是难以善了。
青年坐定,这才像是刚注意到叶之沐一般,斜睨着他,明知故问,语气带着轻慢:
“你,就是那个叶之沐?”
叶之沐神色不变,淡然落座,回应道:“正是。”
青年见他面对自己,既无惶恐,也无谄媚,甚至连基本的恭敬都欠奉。
依旧是那副平静无波的模样,心下不由升起一丝不爽。
他换了个更舒服的坐姿,带着审视的意味,再次发问,语气中带着几分讥诮:
“听闻,你曾经拒绝过天上的飞升邀请?”
“是。”叶之沐的回答依旧简洁。
青年挑眉,似乎听到了什么不可思议的笑话,声音拔高了几分:
“哦?为何拒绝?你可知道,这是四洲多少修士梦寐以求、挤破头也得不到的机会?”
叶之沐抬眼,目光坦然与之对视,声音平稳而坚定:
“人各有所志,在下志不在此。”
“哈哈哈哈哈!”,青年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发出一阵夸张的笑声,笑声中充满了嘲弄。
“修士修行,逆天争命,不以提升修为,追求无上大道为志,那你以何为志?”
他身体前倾,带着一种居高临下的逼问姿态。
叶之沐迎着他的目光,一字一句,清晰地说道:“自身之道。”
“自身之道?”,青年重复了一遍,嘴角勾起一抹玩味而又危险的弧度。
周身的气息开始变得不稳定,带着明显的挑衅意味。
“那不知……你修的,是何道?”
叶之沐端坐如山,面对那逐渐攀升的压力,缓缓吐出四个字:
“守护之道。”
“守护之道?”,青年眼中精光一闪,随即周身压抑的气息猛然爆发开来。
比之前更盛数倍,静室内的空气仿佛都要被点燃。
他盯着叶之沐,声音带着一种冰冷的意味。
“好一个守护之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