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出李长晟所料,第二天拾光就送了封信过来,梁蘅拆开看完直接递给了梁纾。
程原的确同意了他们的提议,准确的说应该是同意了李长晟的提议。昨夜他想了一晚上,圣上点他为探花的用意昭然若揭,可他半点不愿被身份束缚住手脚,如今梁纾也陷困境,可谓是同病相怜。天明时分,他终是下了决断:应下这门亲事。纵是这桩婚事里掺着几分避祸、几分机缘的考量,他心中已有决心:往后定会好好待梁纾。
梁纾看完信上的寥寥数语,心中难掩激动,指尖下意识攥紧了信纸,脸颊渐红,抬眼看梁蘅时眼神还有些慌:“大姐姐 ,他......当真愿意?”
梁蘅悬了一晚上的心猛地落回肚子里,轻轻舒了一口气。自从前些天她们姐妹商量这件事起她就一直揪着心,程原能答应,不管出于什么原因,对他和梁纾都是好事情。
“自然是愿意的,这不是他亲笔写的嘛!二妹妹这般好的姑娘,他为何不答应?”梁蘅对着梁纾打趣道。
事以密成,事以速成。两天后,梁蘅亲自送梁纾回了李府。罗氏见她们姐妹亲热,很是高兴,梁蘅也笑盈盈地陪着说话,半分不见芥蒂。
贺嬷嬷见梁纾突然回来了,一颗心惊得七上八下。梁纾把事情与她说了,更是吓得她差点灵魂出窍。这两位小姐胆子也太大了,婚姻岂同儿戏?如此大的事情竟然就这样决定了。
想到过两天程原就会登门提亲,梁纾嘴角就忍不住往上翘,虽然心里还藏着几分忐忑和心慌,可一想起他温和的笑,心口就暖烘烘的,手不自觉地摸了摸鬓边的珠花。
贺嬷嬷脑子里还没转过弯来,怎么突然程原就要求娶她家二小姐了呢?梁纾在她心目中自然是一等一得好,可毕竟程原现在是新科探花郎啊,这样大的事情能不让人犯迷糊嘛!
罗氏这边也在暗自思忖,梁纾出去住了几天气色似乎好了许多,瞧着她们姐妹感情极好,以后倒是好走动了。可永王妃那边最终还是没有选中梁纾又让她心有不甘,如今只怕要另做打算了。
晚上李晏和回来与罗氏商议道:“永王妃那边纾姐儿是不成了,这孩子言行有度,气质端正,半分没有妾室的柔顺谦卑。不如还是把晴姐儿接来吧!”
“万万不可!”罗氏断然拒绝。“夫君是文官清流,万一传出‘卖女求荣’的闲话如何能抬得起头。”
李晏和恼道:“那你说怎么办?眼看着永王殿下就要继承大统了,以后再想要送人进去可就不容易了。”
“当真?莫非圣上......”罗氏面露紧张,胡乱猜测道。
李晏和喝止她:“休得胡说!”罗氏赶忙闭了嘴。
罗氏是断断不会同意让李乐晴母女俩来京城的,更不会给李乐晴攀附的机会。“我倒是另外想起一个人来,云琬还有一个庶女唤作钰姐儿的,模样比她两个姐姐都还要漂亮些呢。”
“我们这次瞒着云琬,不也是想着将来纾姐儿进了宫,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一家子都跟着沾光。如今既然不成了,我便抓紧些给纾姐儿相看个合适的人家。至于那个庶女,云琬应该不会舍不得吧!”罗氏喃喃地盘算道。
“那有什么舍不得,就算云琬不管这些事,只怕那梁思安还巴不得有这样的机会呢!”李晏和向来看不起梁思安。
程原孤身一人在京城,父母远在千里之外,如今要上门去提亲,除了需要请官媒,还需由长辈陪同,可一时之间又找不到合适的人选。他如今是新科探花,正是花团锦簇的时候,若要请一位师长出面也不是不可以,可人人都知圣上点了探花是为何,谁敢出这个头呢?罢了,且先请一位官媒上门,后面的事情到时候再说吧。
隔了两日,京城有名的官媒苏媒婆便到了李晏和的府上。
罗氏听了下人的禀告还以为自己听错了,官媒上门提亲?向谁提亲?
罗氏慌慌张张到了前厅,果然是官媒苏媒婆上门了。
苏媒婆见了罗氏笑嘻嘻地行礼,嘴里恭维道:“李大人、李夫人好福气啊!您家的公子、小姐在京城是出了名的教养好,学识好,如今您家的外甥女也是贤名远播呢!”
罗氏亲生的一子一女皆已婚嫁,庶女也只剩留在江宁府的李乐晴,如今梁纾虽在她身边,却从未对外露过口风要相看人家啊?
“苏媒婆稀客!消息倒是灵通,怎的想起我家的外甥女了呢?”罗氏纳闷道。
“哟!李夫人有所不知,我今日是受了新科探花郎所托,专程前来向贵府的梁二小姐提亲呢!”苏媒婆眼角的细纹都带着笑意,说话时唇畔总坠着几分讨喜的弧度。今天这桩差事实在轻松得很,新科探花求娶,哪家姑娘不高兴坏了。
新科探花?罗氏愣了愣才反应过来:新科探花郎程原。
程原她是晓得的,只是多年没见早认不出了。前些天夫君回来还说起那孩子有出息,今科金榜题名。
她这边才想着要给梁纾相看,探花郎就求上了门,怎么有这般巧的事情?
苏媒婆的目光就没离过罗氏的脸,见罗氏端着茶的手顿了顿,眉尖微挑却没说话,她立马放缓了语气:“夫人您虽是梁二小姐的舅母,却与亲娘也无甚区别了,对晚辈百般疼爱谁人不知啊!这探花郎本就与梁家连着亲,说起来都是知根知底的。郎君才学卓绝,前途不可限量;小姐知书达理、品貌双全,实乃门当户对,天作之合呢!”
要说梁纾的条件若是放在江宁府自然是不错的,可要在京城寻,那就要另说了。如今新科的探花郎求到眼前,芝兰玉树、人品贵重,配梁纾是绰绰有余了。
罗氏如今对梁纾已没了打算,此刻又变成了心疼孩子的大舅母。她对程原当然是一百个满意,程家又与梁家是姻亲,这门婚事就是小姑子亲自来了也没有不同意的道理。可罗氏心里又总觉得这桩亲事来得古怪。
求亲讲究个礼法周全、循序渐进,第一次不轻易答应是常态,更何况梁纾父母也不在,罗氏便以此婉拒了。
苏媒婆脸上笑开了花:“儿女的婚姻大事,自然是要好生斟酌的,咱们慢慢说,不着急。”
梁纾在后头得了消息,端着的茶盏晃了晃,茶水溅到了桌面上也没发觉,贺嬷嬷赶忙拿帕子来给她擦了。总算等到程原上门了,这两天对梁纾来说像等了两年一般的漫长。
既然程原应下了这桩婚事,梁纾相信他定是言出必行的,她担心的是大舅舅和大舅母会阻挠。
“小溪、小莲!你们俩都去前头看着,有什么事儿赶紧回来一个报信。”梁纾安排道。
“是!”小溪和小莲晓得这件事要紧,赶忙出了屋子往前院去了。
两个丫鬟才出去了一会儿就跑了回来,小溪急匆匆地说道:“小姐,舅夫人往咱们这儿来了。”
“啊!可听到什么没?都是些什么人上门来的?”梁纾尽量让自己冷静。
“就一个媒婆,没有别人,也没听到舅夫人骂人。”小莲补充道。
罗氏送走了苏媒婆就来了梁纾住的院子,一进门便把梁纾拉到身边:“纾姐儿,舅母有一桩喜事儿要与你说。”
梁纾装作不知,亲自给大舅母倒了茶递到手里:“何事有喜啊,可是汐姐姐有好消息了?”
“好孩子,原本我把你从江宁府接来就是要给你寻个好婆家,这些日子,打听来打听去也没什么合适的,今日倒是有个极好的郎君。”罗氏一副和蔼可亲的样子,半点看不出曾对梁纾的算计。
梁纾知道她要说什么,可见她面无怒色,很是开心的样子,心里忍不住打鼓。
罗氏看梁纾面带桃红,不言不语,很是满意:“刚刚有官媒上门为你提亲,那位郎君你也认识呢,就是你三婶的娘家侄子程原,新科探花郎!”
梁纾心中实在狐疑,可半点不敢表露,故作惊讶道:“怎会是他?”
“等你大舅舅回来,我与他商议了便给你母亲写信,如此一来也不负你母亲所托。”罗氏欣慰道。
梁纾心里满是疑云,却理不出个头绪,忍不住道:“大舅母,不如我还是先回家去吧!出来这么长时间母亲肯定也想我,若是程原要提亲便叫他到父亲和祖母跟前去。”
罗氏眉梢几不可察地挑了下:“怎得想回家了?是在舅母这儿住的不舒服?”
梁纾感受到了罗氏语气里温度降了些,撒娇道:“舅舅和舅母这般宠我,怎会不舒服,就是有些想母亲和父亲了。”
罗氏慈爱地拍了拍梁纾的手:“这程原虽是高中一甲探花,可如今还未授官,以后如何还未可知,待我和你大舅舅商量了再说。”
梁纾压下心头的急切,也不敢软磨硬缠地太过,乖乖地点了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