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夫人也回了房,却哪里睡得着啊!二儿子从小就性情耿直,执拗倔强,他认准的事情谁也拉不回来,好在是个孝顺的孩子。明天回来一定要让他好好地跟新媳妇赔礼道歉。
李夫人脑袋里跟开了杂货铺似的,一会儿想着这,一会儿想着那,翻来覆去想个没完,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迷迷糊糊睡着了。正做着梦,梦到李将军问她儿子的婚事是如何操办的,她正要回答,忽然手臂一阵摇晃,她睁眼一看,大丫鬟琉璃正在喊她。
“夫人,管家来报,有边关的急信。”琉璃见她醒了说道。
李夫人手肘撑在枕头上,扭头看了看天色还没亮,问道:“什么时辰了?”
琉璃道:“寅时了。”
李夫人顿了顿,掀开被子起身。天还没亮就把信送进了后宅,只怕是有什么捉紧的事。
琉璃快速帮着夫人更衣、梳洗,收拾妥当又提着灯笼陪着夫人往正厅去。李夫人没有惊动其他人,先看了信再说。
林管家已经在正厅等了一会儿了,正焦急不安地走来走去,见李夫人出来了,赶忙上前行礼。李夫人急道:“究竟何事?信呢?”林管家双手奉上信件,斟酌着说道:“将军来信,大爷意外坠马了。”
“当真?伤势如何?”李夫人慌忙拆开信件。
李夫人是武将家眷,几十年来早已习惯家里爷们儿舞刀弄剑,伤筋动骨。前些天她就念叨着夫君该来信了,又盼着大儿子能回来观礼,一直都没信儿,没想到等来的是这样的消息。
信上寥寥数语,只说李长威意外坠马,具体如何并未细说,又让李长晟速速前往瓦桥关。
李夫人倒吸一口凉气,拿着信的手抖个不停,琉璃在一旁不安唤道:“夫人!”
李夫人定了定神问林管家:“送信的人可在?唤他来见我。”信上写的字越少,只怕事情越大。
林管家道:“就在外面候着,我叫他进来。”说完转身出了正厅。
片刻,林管家领着送信的斥候进来了,李夫人急忙问道:“我儿如何了?”斥候道:“卑职离开时,小将军尚且昏迷不醒。”
李夫人双手死死扣住桌沿,骨节泛白得像是要刺破皮肤。喉咙里泛起铁锈味,分不清是咬破了腮帮,还是急火攻心。斥候说话的声音断断续续扎进耳朵里,李夫人整个人顺着椅子往下滑,琉璃慌忙抱住她。
林管家劝道:“夫人稍安勿躁,既然大爷坠马当时不曾查出其他伤处,想来定是吉人天相。眼前当务之急,还是快些把二爷找回来,将军急急唤他前去边关,怕是有要事,耽搁不得。”
听林管家这样说,李夫人镇定了些,让管家先安排斥候下去吃饭休息,再找人去把李长晟叫回来。林管家赶忙带着人下去了。
李夫人独自在椅子上坐了一会儿,吩咐琉璃去把王氏请过来。
王氏还在睡梦中,听到隔壁女儿的哭声,披衣起来过去查看。小女儿李欣苒做了噩梦,奶娘正在床边哄着她。王氏坐到床沿抱着女儿 ,小姑娘慢慢又睡着了。王氏看着女儿白皙可爱的面容,忍不住想亲一口,刚挨着她的小脸蛋,竹心在门口低声唤道:“少夫人,琉璃来了,说夫人让您过去一趟。”
“现在?”王氏看了看窗外,天都没亮。是李长晟又有什么事吗?还是梁蘅那边有什么事?
王氏把女儿轻轻放下,盖好被褥。走到门口问竹心:“可说了什么事?”
竹心道:“不曾说,但我看琉璃一脸焦急的样子。”
王氏匆匆收拾好,来到怡然居。一进门便看见婆母脸色苍白,颓然坐在椅子上,急忙问道:“母亲,怎么了?可是哪里不舒服?”
李夫人抬头看她,忍不住泪水夺眶而出,一颗心生生得疼。“你父亲来信了,让二郎速速前去瓦桥关......长威受伤了......”
“夫君哪里受伤了?严重吗?”王氏顿时慌了神,紧紧抓住婆母的手。
“你别怕,我问过斥候了,从马上摔下来,并没有刀剑伤。”李夫人还不敢告诉王氏,李长威昏迷不醒,怕她承受不住。
并未伤及性命,王氏稍稍松了一口气。问道:“可派人去找二弟了?”
“已经去了,估摸着一会儿就回来了。我现在担忧的是,蘅儿那边要怎么跟她说,昨夜洞房夫君就一去不回,这新婚又马上出远门......”光是想想,李夫人都累得慌。
确实难办,王氏也一筹莫展,心里又惦记自家夫君,一时不知说什么才好。
李长晟在医馆里守了大半夜,总算李欣月退了烧,正打算天亮就抱孩子回去 ,林管家就亲自来了。昨夜的事情林管家也晓得了,府里的两位公子可以说是他看着长大的,李长晟的脾气他太了解了,怕随便叫个人来说不清楚耽误事,便自己驾着马车赶来了。
李长晟得知消息也是震惊不已,大哥武艺不逊于他,边关又无大的战事,如何能坠马,还伤得这般重。容不得他多想,交代奶娘和彩鸢好生照看李欣月,带着福生急速回府了。
回到怡然居,李夫人和王氏正急得坐立不安,见李长晟回来仿佛有了主心骨,慌忙把信件拿给他看。
李长晟接过信看了,眉头紧锁。瓦桥关他也是待了好几年的,军事构筑、民风民俗很是了解。以现在驻守的兵力只要没有特别大的军事冲突,不至于会折损到大哥。父亲急召他过去,恐怕不简单,要嘛大哥情形不太好,要嘛有非常之事,总之哪一种可能都容不得他耽搁,必须急速启程。
“母亲、大嫂,你们别慌,我即刻就出发赶去瓦桥关。”李长晟说完,交代福生立刻去收拾行李、马匹。
李夫人焦虑道:“我和你大嫂自是想你赶过去看一看是什么情形,可你昨日才成亲,今日就离家,蘅姐儿那......”
李长晟也知这样做对梁蘅不公,更何况昨夜他抛下她一个人独守空房,可事情紧急,也是情非得已。“我去跟她说吧,委屈了她,等我回来一定弥补。”
李夫人也无法,呐呐自语:“蘅姐儿是个懂事孩子,想来会体谅的。”
李长晟大步走到新房的院子门口,迟疑着没有进去。他独自过来也没有提灯笼,这会儿才卯时未到,天还是黑的。天气透着一股闷热,压得人心里难受。他望了望院子里,静悄悄的,新房的窗户隐约透出些烛光,定是喜烛还没燃尽。李长晟思虑再三,抬头看了看黑漆漆的天,叹了口气,转身走了。
福生简单收拾了两个包袱,又把马牵到后门才进来找李长晟。刚进二门便看见一个小丫鬟缩在廊柱后头探头探脑。打眼一瞧,这丫头怎么看着有点眼熟,天不亮躲这儿干什么?正要呵斥她,林管家带着送信的斥候过来了,福生赶忙又带着斥候到后门去等候。
李长晟没有进新房,回了怡然居向母亲交待道:“母亲,我看时辰太早便没有进去打搅她,只能劳您跟她说一说了。”
李夫人道:“也罢,你放心出发,我跟蘅姐儿说吧。”
李夫人和王氏亲自把李长晟送到后门,待李长晟三人都上了马,王氏还是忍不住道:“二弟,千万帮我多照看你大哥,我和孩子们......”话未说完已是泣不成声。李夫人握住王氏的手,强作镇定安慰道:“你放宽心,老大没事的。”
李长晟对着母亲和大嫂拱手道:“大嫂放心,我定会护大哥周全!”
李夫人催促道:“快走吧,见了你爹和大哥赶紧送封信回来,也好让我们安心。”
不敢再耽搁,三人拍马消失在晨雾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