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的蓝光如同实质的液体,包裹着林北星的每一寸感官。并非刺眼的光芒,而是一种温和却不容抗拒的浸润,仿佛瞬间穿透了他的身体,乃至更深处与徽章相连的某种存在。耳边那令人牙酸的舱门摩擦声消失了,沼泽的腐臭与湿冷也被彻底隔绝,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干燥、带着微弱臭氧和金属冷却剂的气味,如同走进了一座尘封无数年的精密仪器内部。
光线渐敛,视觉恢复。
他们置身于一条不算宽阔的金属通道内。墙壁是哑光的银灰色,布满了整齐的管线槽和早已熄灭的指示灯光条,脚下是带有防滑纹路的合金格栅,踩上去发出轻微的回响。通道顶部散发着均匀柔和的冷白光,照亮了前方幽深不知通向何处的路径。空气循环系统发出低沉的、稳定运行的嗡鸣,证明这个地方虽然古老,但基础功能仍在维系。
最令人惊异的是,这里的空气异常洁净,几乎感觉不到任何污染尘埃,与外面污浊的废土世界判若两地。
“这里……”苏皖下意识地深吸一口气,久违的清新感让她精神一振,连左臂的疼痛似乎都减轻了几分。她警惕地环顾四周,右手依旧紧握着金属管,“就是那个中继站内部?它……还在运行?”
林北星没有立刻回答,他第一时间检查了背上的赵轩。赵轩依旧昏迷,但眉头似乎舒展了一些,呼吸也略微平稳,额头的烙印黯淡无光,却不再有失控的迹象。这纯净的环境,似乎对他紊乱的状态有着某种安抚作用。
他将赵轩小心地放下,让他靠坐在墙边。自己则站直身体,灵觉如同触角般小心翼翼地向通道两端延伸。
通道内部充斥着那种稳定、程序化的能量波动,源头似乎就在前方深处。没有生命迹象,没有陷阱能量反应,只有一种绝对的、冰冷的寂静,仿佛时间在这里凝固了太久。
“跟紧我。”林北星低声道,目光锐利地扫过通道墙壁上那些看似休眠的接口和传感器。他不敢有丝毫大意,这个地方透着古怪。外面那道驱赶巨鳄的蓝色能量光幕,绝非普通的防御机制。
他走在最前,苏皖护着赵轩紧随其后。通道并非笔直,在行进了约数十米后,出现了一个岔路口。一条继续向前,另一条则向下倾斜,通往更深层。
林北星略一沉吟,选择了向下的通道。他的直觉,或者说胸口徽章传来的、与深处某种存在隐隐共鸣的微弱牵引感,指引着他向下。
向下的通道更加狭窄,坡度颇陡。两旁的墙壁上开始出现一些模糊的标识和警告符号,文字是旧时代的某种通用语,大部分已难以辨认。空气中那股臭氧味更浓了。
又前行了近百米,前方豁然开朗。
他们进入了一个圆形的厅室。厅室中央是一个下沉式的控制台,环抱着一个早已熄灭的巨大主屏幕。控制台上布满了厚厚的灰尘,但按键和接口看起来依旧完好。四周的墙壁则是一排排嵌入式的机柜,指示灯全部黑暗,如同沉默的墓碑。
而吸引林北星目光的,是控制台后方,墙壁上镶嵌的一块约一人高的、材质奇特的暗蓝色晶板。晶板表面光滑如镜,内部仿佛有星云般的微光在缓缓流转。此刻,那晶板正散发着与他们进门时类似的、柔和的蓝色光芒,正是整个厅室的光源。
能量波动的核心,就是这块晶板!
“这是……中继站的控制核心?”苏皖不确定地问,眼前的景象超出了她的认知。旧时代的通讯站,绝不会有这种东西。
林北星缓缓摇头,他走到晶板前,能清晰地感觉到徽章在胸口微微发烫,与晶板内的能量产生着和谐的共鸣。他伸出手,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轻轻触碰了上去。
指尖传来温润的触感,仿佛触碰的不是冰冷晶体,而是有温度的玉石。
就在他触碰的瞬间——
“嗡……”
晶板内的星云微光骤然加速流转!柔和的蓝光变得明亮,但并不刺眼。控制台上,几个关键节点的指示灯竟闪烁了几下,挣扎着亮起了微弱的光芒!主屏幕也“滋啦”一声,跳动着出现了大片雪花,隐约似乎有残缺的图像要显现!
一个冰冷、毫无感情、却异常清晰的电子合成音,突兀地在厅室内响起,回荡在寂静的空间中:
“检测到授权频谱波动……识别:‘牧羊人’遗产序列,低权限关联……”
“环境扫描……确认外部高维污染浓度:临界。”
“根据‘摇篮协议’最终条款第7项,避难所‘回声’启动有限运维模式。”
“欢迎来到,火种临时庇护单元,编号:73。”
声音落下的瞬间,主屏幕上的雪花骤然清晰了一瞬,显示出一幅残缺的星图,其中一个坐标点被高亮标记,不断闪烁,旁边标注着一行模糊的文字:
【灯塔—预备导航坐标(损毁)…同步率11.7%…尝试修复中…】
林北星瞳孔骤缩!
火种庇护所?!灯塔坐标?!
这里根本不是普通的通讯中继站!它是“牧羊人”留下的,用于应对“收割”(高维污染)的避难所之一!而这块晶板,这个所谓的“回声”系统,竟然保存着关于“灯塔”的信息,并且……似乎在尝试修复导航坐标!
巨大的信息量冲击着他的大脑。
然而,还没等他消化这一切,那冰冷的电子音再次响起,带着一丝不容置疑的紧迫:
“警告:检测到未授权高能追踪标记,位于设施外围屏障。标记源特征匹配:‘观察者’序列。”
“评估威胁等级:高。”
“启动防御协议倒计时:无法计算。能源储备严重不足,屏障即将过载。”
“建议继承者:在屏障失效前,获取备用能源,或……准备撤离。”
几乎在电子音警告的同时,整个厅室猛地一震!头顶簌簌落下灰尘,灯光剧烈闪烁了几下!
林北星猛地抬头,仿佛能透过厚重的金属壁垒,感受到外面那道淡蓝色屏障正承受着狂暴的攻击!
观察者……他们竟然这么快就追来了!而且,似乎动用了强大的武力,正在强行破开这最后的庇护所!
刚刚找到的希望之光,转瞬间便被更深的阴影笼罩。
是放弃这个来之不易的庇护所和可能修复的“灯塔”坐标,再次亡命天涯?还是……冒险去寻找那个所谓的“备用能源”,赌一把这远古设施最后的力量?
林北星的目光,死死盯住了控制台上,一个刚刚亮起的、指示着地下更深层区域的闪烁光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