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南的碧螺春刚泡出清浅的汤色,三皇子就捧着秦岳寄来的剑谱冲进殿内,小靴子踩得地砖噔噔响:“雨柔姐姐!你看!秦将军真的给我抄剑谱了!”
他举着泛黄的宣纸,上面是秦岳刚劲的字迹,每招每式旁都画了小人注解,末页还歪歪扭扭画了个举剑的小娃娃,旁边标着“三皇子练剑图”。雨柔接过剑谱,指尖拂过墨迹未干的痕迹,仿佛能看见秦岳在江南的油灯下,一边琢磨招式,一边笨拙地画小人的模样。
“秦将军说,等我背完《论语》,就教我这套‘破风剑’。”三皇子仰着小脸,眼睛亮得像装了星子,“他还说,淑妃娘娘做的桃花酥比宫里的好吃,让我求皇后娘娘也学做呢。”
正说着,皇后端着个青瓷盘进来,盘里码着几枚粉白的桃花酥,花瓣形状的酥皮上还沾着细白的糖霜。“刚学着做的,你们尝尝。”她将盘子放在桌上,指尖沾着点面粉,脸颊微红,“淑妃寄来的方子,说要加新采的桃花泥才够香。”
雨柔拿起一块咬了口,清甜的花香混着黄油的醇厚在舌尖散开,确实比御膳房做的多了几分野趣。“淑妃的手艺越发好了。”
“她在信里说,江南的桃花谢了就采青梅,做成梅子酱配酥饼,酸甜得正好。”皇后坐下,看着三皇子狼吞虎咽的样子,眼底漾着笑意,“还说秦将军总抢她的梅子酱配白粥,被她用锅铲赶过好几次。”
青禾端来新沏的碧螺春,茶汤碧清,浮着几缕白毫。“秦将军在信里提,说江南近来不太平,有伙海盗总在近海游荡,他正帮着官府练兵舰呢。”她把信递给雨柔,“还说淑妃跟着当地的绣娘学了苏绣,给三皇子绣了个虎头荷包,正托人送来。”
三皇子嘴里塞满桃花酥,含混不清地喊:“我要虎头荷包!”
雨柔笑着给他擦去嘴角的糖霜:“等荷包到了,就用秦将军送的桃木簪换,好不好?”她拔下发间的桃木簪,簪头的桃花在阳光下泛着暖光。
三皇子立刻点头,把剑谱往怀里一抱,又跑去跟侍卫比划刚学会的招式,小胳膊小腿挥舞得有模有样,倒真有几分秦岳的影子。
皇后看着他的背影,轻声道:“说起来,淑妃的身世,那位苏老先生临终前倒是说清了——她是戾太子的外孙女,当年太子府出事,她母亲带着她逃到江南,托付给农户抚养,后来才被选入宫。”
雨柔端着茶杯的手顿了顿:“难怪苏老先生说她像戾太子的生母……原来是血脉相连。”
“是啊,”皇后叹了口气,“兜兜转转,还是绕回了皇室的根。淑妃说,她不恨了,江南的水土养人,秦将军教她骑马,她教秦将军绣花,日子过得踏实。”
雨柔想起淑妃寄来的苏绣样本,上面是匹奔腾的骏马,马背上的人穿着将军甲,绣线用了金线,在光下闪闪发亮。旁边绣着行小字:“他说马要绣出风的样子,我偏要绣出花的影子。”
正聊着,宫外传来马蹄声,是秦岳派来的亲兵,不仅送来了虎头荷包,还带来个木盒。打开一看,里面是支新制的桃木剑,剑柄缠着红绳,剑鞘上刻着“破风”二字。
“秦将军说,三皇子的剑得用桃木做,辟邪。”亲兵笑着说,“还说等海盗清了,就带淑妃娘娘回来看牡丹。”
三皇子听见动静跑回来,一把抢过桃木剑,学着剑谱上的姿势挥舞起来,红绳在风里甩成道红弧。皇后看着他,又看看雨柔发间的桃木簪,忽然道:“等他们回来,我们去京郊的桃林野餐吧?我学着做梅子酱,你带碧螺春。”
“好啊。”雨柔笑着应下。
窗外的柳絮已经落尽,石榴枝抽出了新叶,嫩红得像点了胭脂。江南的信还在继续寄来,字里行间都是烟火气,那些曾经的阴谋、仇恨,仿佛都被江南的雨洗淡了,只剩下桃花酥的甜,梅子酱的酸,和桃木剑上晒暖的阳光。
而宫墙里的日子,也像这渐暖的天气,慢慢透出了温和的底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