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悟空靠着金箍棒,半眯着眼,笑得又轻又冷,却不再出手。
这狐妖见到它与冷面战神杨戬都能坦然自若,丝毫不见惧怕。
想必是心理素质极强。
它还没见过到了杨戬面前能够不怕的人或是妖怪。
可如今却不是。
反而是到了李天王这,倒是像见了鬼似的。
如今李天王硬生生摆了一个合情合理的由头出来,硬要接管这事,任谁也挑不出什么刺来。
话都说到这份上了,它还能怎样呢?
可不就只能顺水推舟咯?
……
殿门合上。
宫灯里残火跳了两下,便沉沉暗下去。
狐妖被李天王押走的余响还在空气里回荡,带着一股血腥与冷香。
孙悟空把金箍棒轻轻立在地上,单手倚着柱子。
看着那空荡荡的门口,金眸微微一眯,半晌才笑。
“啧,奇事年年有,今年特别多。李天王这一斧子砍天下妖怪可从不手软,那干脆利落的劲儿连俺都有点自愧不如,可这回怎么倒好像是护犊子似的?”
它转过身走到杨戬身边,手指点了点案几,声音半开玩笑半探路。
“那只狐狸一开口就把脏水往自己身上兜,干脆得跟排练好的似的,也不知是要演哪出戏?”
杨戬立在阴影里,长身玉立,一双漆黑的眼在黑暗中深沉的厉害。
“那你呢,方才你又是在演哪出?”
孙悟空眼尖,眸子一亮。
“真君这是何意?俺怎么不知道俺演了什么戏?”
杨戬抬眸看向它,那双金色的眸子即便在黑暗中也明亮极了。
此时正兴趣盎然的盯着他。
他只觉得心底那股想要冲破束缚的欲望格外强烈。
他硬生生将那股奇异的冲动压下。
“走吧,夜深了。”
杨戬淡淡开口,声音低得像要被风吹散。
殿中一时无声。
只听得风卷过窗棂,把烛火吹得呼的一声全灭。
只将两个并肩的人影拉出很长的轮廓。
—————————
翌日。
牢门吱呀一声被推开。
烈风灌入,带着一丝铁锈味。
李天王正坐,狐妖跪倒在地。
狐妖被链条坠得几乎直不起腰,尾巴耷拉在地上。
锁链在她身上发出唦唦的摩擦声,声音又哀又惨。
孙悟空斜靠在门框,盯着那一人一妖的背影。
它忽然扯了扯嘴角,金箍棒一挑,轻轻往肩头一靠,笑容吊儿郎当。
“哟,俺以前还以为李天王是个心狠手辣的,没想到竟是怜香惜玉的,看来是俺以前错怪你咯!”
李天王背影一顿,微微侧头。
那张一向温和的脸在昏黄的灯影下生出一丝阴影,他一脸语重心长道。
“大圣说笑,这凡间有句名言叫‘因材施教’,故而对待不同妖也应要有不同的审法罢了,若是一味追求‘审’,怕是适得其反啊。”
“审法?”
孙悟空撇嘴,笑声更大。
“黑林猿猴没见你的审法,牛魔王也没见你的审法,一个个死得又快又干净,连句遗言都不曾留下。轮到这狐狸怎么就得需你亲自审了?要不俺跟你留下瞧瞧你的审法,也算长长见识?”
孙悟空说着,径直一步一步跟上。
金眸亮得像刀,明晃晃盯在李天王身后那条链子上。
狐妖听着这几句,整张脸死灰一片,连身子都在微微抖动。
仅剩的一条尾巴紧紧卷起,指甲嵌进掌心,连血都不敢流出声。
李天王没答,手中巨斧一横,挡在自己和孙悟空之间。
嗓音低沉,语气却不卑不亢。
“大圣,天庭的规矩你该懂,这事既然由我接手,你便不必再问。”
孙悟空咧嘴,笑得一派天真,眼底却一点不笑。
“俺什么都懂,就是不懂这条规矩,李天王怎的像是才认识俺一般?你要审妖,审便是,俺在旁边喝茶看戏,碍你什么事?”
它一边说一边绕到李天王另一侧。
步子慢悠悠,却步步紧逼。
火眼金睛掠过李天王的肩头,狐妖的脸、链条的光,一样没放过。
狐妖呼吸越来越快。
嘴里还在小声嘟囔“是我一人”几个字,像是自我催眠。
殿内的烛火在这一刻无声一灭。
整座殿宇忽然一暗,只剩下几缕天光透进来。
恍惚间,一道幽深的影子闪过。
孙悟空余光一扫,心里一动,却没露出来。
它还保持着那副吊儿郎当的笑。
金箍棒在指尖一转,发出一串清脆的金鸣。
“况且你看,那真君也不在,只留下俺这么个通情达理的陪你审案,多好。”
李天王眸子微动,终于缓缓吐出一口气。
“既然如此,大圣想看,便看吧。”
话音刚落。
链条哗啦一响,狐妖被硬生生拖到门外,身体在石阶上蹭出一长条血迹。
那尾巴在月光下微微颤抖,眼神死死盯着前方,不敢回头。
孙悟空一抬手,拿起自己的金箍棒,吊儿郎当却又极利落地跟了出去,边走边咬着棒子轻笑。
“这下俺可要学着点,看看咱李天王的‘审法’,究竟有多高明。”
风卷着夜气拂过殿宇。
卷起它和李天王的衣角,也卷起狐妖尾巴上的血痕。
殿内的灯盏一盏一盏亮着。
火焰映在金砖上,反射出一层钝色。
外头风在檐下打旋,吹得铁链轻轻作响,像无形的手敲着骨。
狐妖被锁在正中。
五道锁链交叉,连尾巴都被固定。
周身妖气被压得死死的,只剩下一双眼在阴影里闪光。
那光一半是怨一半是惧。
李天王坐在案后,盔甲只解到胸口,肩甲与护腕还在,整个人像一尊不动的雕像。
那柄巨斧横在案几一侧,斧刃反光,把狐妖整个人都照得惨白。
孙悟空靠在柱子边,金箍棒横在臂弯里。
嘴角噙笑,眼神却比笑意更锋利。
它一双金眸在两人之间来回扫,耳尖微微抖动。
“你几百年来祸害皇族命数,到底是为何?”
李天王的声音不高,却每个字都带着震力。
狐妖咬唇不答。
李天王盯着她,一向温和的面上也浮现出一丝不悦。
“不说?你可知朝歌五百年来的最后一位皇家血脉差点断送于你手中?他若死了,天下大乱,多少无辜百姓会死于战乱?凡间民不聊生,这后果你承担的起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