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岩城的混乱,对王举而言,如同污水之于毒鳝,正是其兴风作浪的绝佳场所。
他化名厉飞,那副阴鸷的面孔完美地融入了此地众多心怀鬼胎的修士之中。
王举花了数日时间,在城中鱼龙混杂的酒馆、坊市以及情报贩子出没的角落流连,默默搜集信息。
来钱的法子,都在岐国律法上写明明白白。
王举搜集信息,只是为了做事后方便出手赃物。
几日后,他大概探明了路子。
而后开始寻找下手目标。
王举玄鉴瞳幽光隐现,观瞧众生百态之气运流转。多数散修气运驳杂,或灰白贫瘠,或赤红躁动却根基浅薄,皆不堪大用。
忽一日,他目光锁定一匆匆回城之人身影。
其人精瘦,动作矫捷,身着粗麻短打,周身气韵与山石土木隐隐相合。
王举凝神细观,只见此子气运颇为奇特:
先天气运只是寻常的淡白色,微弱如风中残烛,显是福缘浅薄、出身微贱之相。
然则,一道异乎寻常的土黄灵光自其脊柱透出,凝而不散,状若顽石,又带几分猿猴之灵动。
这是一道天地异气,蕴藏在他灵骨之中。
此气为地煞石髓灵精气,源于大地深处的煞气、灵脉之力,非纯正仙灵之气,带有蛮荒、原始、桀骜之特性,与猿猴之灵动、山石之厚重相契合。
“石猴骨”
王举看清了此人骨相。
此骨原是凡骨,但在那地煞石髓灵精气的润泽下,已经成了石猴灵骨。
这骨虽非道体,却属异禀,赋予其穿山越岭、感应地脉、遁土攀岩之能,于山林之中如鱼得水。
然令王举目光微凝者,不仅是这道天地异气。
还有他头顶的后天气运。
一道颇为浓郁的赤金之气盘旋其上,如祥云罩顶,虽尚未完全稳固,却光华灼灼,显是近日刚得了极大好处,乃横财骤福之兆。
此气运勃发,引动那煞石髓灵精气亦活跃非常,天地异气、后天之气的交叠下,那道先天淡白气运,都隐隐似要发生改变。
“这是要改命的节奏!”
王举心下明了,“此子非但身负天地异气,近日必是于山中撞见了大机缘,或是得了某样天材地宝,或是发现了一处前人遗泽,方能引得这赤金横运加身。”
城里人多,而且情况尚未完全了解清楚,王举没有急于下手。
他混迹在一群散修之中,用点小恩小惠,加上施展魂道手段,打探信息。
有个老修士,给王举说明了情况:“那娃叫钟志,是个散修,性格孤僻,常独自深入黑风山脉寻找灵矿灵草,并无师门依靠,仅有几个同样落魄的散修偶尔往来。”
“不过最近听说其认胖娘子做了干娘,也算是有了靠山。”
“胖娘子……”
这几日,他混迹坊肆,还真听过胖娘子的名头。
那是黑岩城内一位颇有声名的女修。
传闻那胖娘子,身宽体胖,貌不惊人,却是实打实的三境高人,修炼一手阴毒水法,掌管着城中几家赌坊、娼馆,势力不小。
王举心中琢磨着,嘴角勾起一丝冰冷弧度。
“三境又如何……”
他低声自语,眼中毫无敬畏,唯有魔头视众生如蝼蚁的漠然。
“区区一镇城土豪,也配阻我道途?”
逮住机会暗杀了石猴,估计她都查不到自己身上来。
就算能查到,那也无惧,大不了,就与她碰上一碰。
他人忌惮那胖夫人之威,于王举而言,却只觉此乃一层稍费手脚的薄纱罢了。
他之道心,坚冷如万载玄冰,岂会因一三境修士之名便畏缩不前?
……
王举隐于暗处,只见那钟志步履匆匆,并未直接回其陋居,反而转向城西那一片灯火最为靡丽喧嚣的坊区。
那正是胖娘子势力笼罩之地。
王举玄鉴瞳始终未闭,牢牢锁定着钟志。
然而那一处,似有什么掩盖气运的法门。
在钟志踏入胖娘子那处楼阁后,钟志气运就消失了。
王举在外围耐心等待。
过了半个时辰,钟志从里面出来了。
只见那原本盘踞头顶、灼灼其华的赤金后天气运,竟黯淡萎缩了一圈!
虽仍比寻常散修浓郁,却失了先前那勃发冲霄的势头,仿佛被无形之手硬生生掐去了一截精华。
而与之相对的,钟志那本就微弱的先天淡白气运,此刻更显灰败,几近透明,如被烈火烧过的残烛,风中飘摇,随时可能彻底熄灭。
“这……”
王举吃了一惊。
“可是那胖娘子的运道手段!”
“非是横财自天而降,竟是有人幕后催运!”
“这胖娘子,好手段!”
王举瞬间明了关窍。
钟志非福缘天成,而是人为布局!
那胖娘子定然精通某种损人利己的运道邪术,以秘法燃烧钟志本就稀薄的先天命格气运为柴,强行为其催生出看似磅礴的“后天气运”,实则是透支其命数根基,使其短时间内后天气运勃发,更容易在山中寻得大机缘。
而钟志所得之机缘,恐怕大半好处已经被胖娘子收取了。
今日钟志前去,或是上交所得,或是其身上勃发的“横运”被胖娘子以秘法再次汲取,用以反哺自身或作它用。
故此,其后天气运才会骤然跌落一截。
“好一个养猪杀猪的法子!”
王举惊叹。
“先以运道催其得宝,再不断汲取其运与宝,待其先天命格燃烧殆尽,价值榨干,便是弃子之时。”
“难怪钟志身怀天地异气,而先天之运却是惨淡白身,这是被压榨的退转了。”
王举看透了这残忍的套路,“那石猴灵骨与地煞石髓灵精气,怕是也被胖娘子觊觎,或因需持续汲取气运,方才留其性命至今。”
既然如此,王举更无顾忌。
此子已是他人圈养之牲口,自己不过是提前宰杀,取走那胖娘子尚未完全收割的“果实”罢了。
此时,钟志面色有些苍白,眼神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与空虚,他怀揣着胖娘子赏赐的几块元石,朝着自己位于城南破落巷子的家中走去。
他丝毫未觉,一道阴影已如附骨之疽,悄然尾随身后。
行至巷子最深处,推开吱呀作响的木门,钟志刚反手欲将门关上,一只冰冷的手掌已无声无息地按在了他的天灵盖上!
恐怖的力量瞬间爆发,不仅封禁了他周身秘力,更有一股蛮横的意志直接冲垮了他微弱的神魂防御!
钟志连惨叫都未能发出,眼中神采瞬间湮灭,身体软软倒下。
王举身影在黑暗中浮现,面无表情。
他五指微曲,催动无天魔丹和武象神通。
魔丹噬灵。
武象夺运。
霎时间,一股恐怖的吸力自王举掌心生出,作用于钟志尸身之上。
只见那缕即将消散的赤金后天气运以及天地异气—地煞石髓灵精气如同受到巨力拉扯,哀鸣着被强行抽离,化作一道细流没入王举体内。
紧接着,那道潜藏于钟志脊柱中的石猴灵骨本源,也剧烈震颤,被硬生生剥离而出,化作一团浓郁的土黄色灵光,被王举张口吞入腹中!
至于那几乎燃烧殆尽的先天淡白气运,王举不屑一顾,任其随风消散。
先天之气本身不太好消化,何况钟志这种淡白气运,太过贫瘠,甚至伴有衰运,吞了反而于他不利。
感受着增长的后天气运与那新得的灵骨,王举瞥了一眼地上迅速干瘪下去的尸体,指尖弹出一缕黑火将其化为灰烬。
随后他身形一晃,融入夜色,消失无踪,只留下空荡屋舍与一丝若有若无的焦糊气息。
……
而在黑岩城另一处,密室深处,一名正浸泡在药浴中的肥胖妇人猛地睁开眼,眼中闪过一丝惊疑与怒色。
“嗯?”
“我那干儿身上的运道联系……怎么突然断了?竟有人敢动老娘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