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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艘沉寂了数百年的巨大星舰残骸,在“王者水晶”那磅礴的,充满了“新生”概念的能量的驱动之下,像在永夜之中重新苏醒的银色巨龙。

它那数以万计的,早已被灰尘所覆盖的照明系统,第一次被…彻底,点亮!

整个“废墟方舟”,被一片…充满了希望与未来的,温暖的白色灯光彻底…淹没!

“——神迹!这是…神迹!”

“光!是光!我…我平生第一次,看到…这么亮的光!”

“我们…我们得救了!我们再也不用,生活在黑暗之中了!”

狂喜。

绝对的,发自灵魂最深处的,充满了劫后余生的狂喜,瞬间淹没了整个“拾荒者”部落!

他们,像最虔诚的,亲眼见证了神明降临的信徒,冲出了她们那低矮的,充满了铁锈与机油味道的“家”。

她们沐浴在那片…温暖的,圣洁的,神恩一样的白色光海之中,发出一阵阵…充满了泪水与欢笑的,震耳欲聋的欢呼!

她们在庆祝。

庆祝她们的“神”,为她们带来了…新的“太阳”。

但在这片…充满了狂喜与希望的欢呼海洋之中,却有一个人显得…格格不入。

他就是那个…刚刚才被我,从死亡线上,亲手拉回来的,部落的最强战士“狂骨”。

他没有参与到族人们的狂欢之中。他只是独自一人,沉默地站在那座巨大熔炉的阴影之下。

他那双…本该充满了野性与力量的眼睛,此刻正死死地,盯着那些…正沐浴在“神恩”之中,欢呼雀跃的他的族人们。

他的眼中,没有半分的喜悦。

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更加深沉的,充满了痛苦与挣扎的…

——怀疑。

他不相信“神”。

他这个…诞生于废土,成长于战斗,亲手用自己的血与火,从无数变异巨兽的尸骸之中,为自己的部落,杀出了一条血路的最强大战士。

他只相信…自己手中,那柄,由旧世界星舰的合金装甲,所精心打磨而成的冰冷的…骨刃。

他看着那些…因为获得了“光”,而放下了手中的武器,忘记了黑暗的恐怖的族人们。心中涌起一股…无法用言语形容的,巨大的恐惧。

他恐惧这片…过于“温暖”的光,会融化掉她们心中,那早已被数百年的黑暗与寒冷,所凝结成的最坚硬的…“冰”。

他恐惧这种…唾手可得的“馈赠”,会让他们忘记…“斗争”的意义。

他更恐惧,他们会像他们传说中,那些…生活在“神恩时代”的,最终因为“傲慢”,而被“伟大的筛子”,所无情地过滤掉的祖先一样…

——重蹈,覆辙。

“…我们会死的。”

一个充满了沙哑与苦涩的声音,在他的身旁响起。

“狂骨”猛地回头!他看到数十名…与他一样,没有参与到狂欢之中的,部落最精锐的,也是最…保守的“老兵”,正静静地站在他的身后。

他们的脸上,带着与“狂骨”,一模一样的充满了痛苦与挣扎的…怀疑。

“首席。”

一个脸上布满了刀疤的老兵,看着“狂骨”,声音里充满了绝望。

“您…也看到了,对吗?”

“我们的族人,他们…他们正在忘记,我们是谁。”

“我们是‘拾荒者’。我们是‘残渣’。我们是…从‘伟大的筛子’的缝隙之中,侥幸泄露下来的,被神所遗弃的…垃圾!”

“‘黑暗’‘寒冷’和‘饥饿’,才是我们的‘神’!”

“是它们,教会了我们,如何在绝境之中,生存下去!是它们将我们,磨砺成了…这片废土之上,最坚韧的,也是最…卑微的石头!”

“而现在…”

他的手指,指向了远处,那片充满了欢声笑语的,温暖的白色光海。

“那群…自称为‘家人’的‘神’,她们正在用她们那充满了‘善意’的‘光’,来…‘腐蚀’我们!”

“她们正在亲手,摧毁我们…赖以生存的…根!”

老兵的话,是一柄最锋利的,淬了剧毒的尖刀,狠狠地刺进了“狂骨”的心脏!

他猛地转过身!

穿过了那片…充满了狂喜与希望的欢呼海洋。

独自一人,走向了那艘“废墟方舟”的最核心。

他要去质问那个…将“毒药”,带回他们家园的…王。

---

“…你的担忧,我理解。”

在那座充满了旧世界遗物与死亡气息的舰桥“王座”大厅之内,独眼老者“铁拳”,静静地听完了“狂骨”,那充满了愤怒与恐惧的质问。

他没有生气。

只是缓缓地,从他的“王座”之上,站了起来。他走到那扇…巨大的,能直接看到外界那片虽然残破,但却异常壮丽的星空的落地舷窗之前。

“…狂骨。”

他看着窗外,那片…正在被全新的,温暖的白色灯光,所彻底照亮的巨大聚居地。他的声音异常的平静。

“…你觉得,我们现在,还‘活’着吗?”

“狂骨”愣住了。

“我们与其说,是在‘活’着。”

老者的嘴角,勾起了一抹充满了无尽自嘲的冷笑。

“不如说,只是在…‘延迟’我们的死亡。”

“我们在这片废土之上,挣扎了数百年。我们用我们祖先的鲜血与尸骸,为我们的后代,换来了一片…小小的,能勉强遮风挡雨的‘屋檐’。”

“但是,然后呢?”

他转过身。他那只充满了智慧与沧桑的独眼,死死地盯着“狂骨”。

“你告诉我,然后呢!”

“我们没有干净的水。我们的孩子,从出生起就要喝着那些…充满了辐射与重金属的污水!”

“我们没有足够的食物。只能像野兽一样,每天冒着生命危险,去和那些…比我们强大百倍的怪物,争夺…一点点可怜的食物!”

“我们甚至,没有‘未来’!”

他的声音,变得无比的沉重。

“我们的新生儿死亡率,已经连续十年,超过了百分之七十!我们的人口,正在…不可逆转地走向…衰亡!”

“狂骨!我的孩子!你醒醒吧!”

老者的声音,像最响亮的警钟,狠狠地敲击在了“狂骨”的灵魂之上!

“我们引以为傲的‘坚韧’,正在杀死我们!”

“我们引以为傲的‘独立’,正在…将我们,拖入真正的永恒的深渊!”

“而他们…”

他的手指,指向了远处那座…同样,散发着柔和白光的“守望台”。

“…是‘变数’。”

“是…我们这个,早已被‘死亡’所彻底锁死的,该死的棋盘之上唯一的…”

“——变数。”

“我不知道,他们会把我们,带向何方。是…像我们的祖先一样,走向…更快的灭亡。还是…”

他的独眼中,第一次,燃起了一丝…连他自己,都不敢相信的,疯狂的火焰!

“——走向,新生。”

“但,无论如何。”

他最后看着“狂骨”,一字一句地说道。

“我们,都必须,赌一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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