农历三月十六,天晴得通透,阳光穿过薄云,将周家老宅的庭院镀上一层金边。今日是瑶瑶的满月礼,宅子里外早已布置得喜气洋洋。红绸、灯笼、锦鲤旗,在春风里轻扬,佣人们脚步轻快,脸上都挂着笑。
何粥粥坐在镜前,由着女佣给她盘发。铜镜里映出她温柔含笑的眉眼,也映出身旁小床上,那个穿着大红锦鲤纹样小袄,正咿咿呀呀玩着拨浪鼓的女儿。满月了,小家伙眉眼愈发长开,皮肤白嫩得能掐出水,一双黑葡萄似的大眼睛,骨碌碌转着,灵气十足。
“夫人,小姐这模样,真真是观音座前的玉女下凡尘。”女佣一边簪花,一边笑着奉承。
何粥粥只是笑,没接话,目光落在女儿身上,心里满满涨涨的,是说不出的满足。这孩子,自打出生,就透着不一般。那夜的七彩流光、双彩虹,后来的种种神异,她虽不全知晓,却也隐约明白,她的瑶瑶,怕是真有几分不凡。可那又如何?终究是她的心肝,是周家的宝贝。
“粥粥,好了吗?”周深的声音在外间响起,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今日满月宴,虽是家宴,但意义非凡,族中长辈、至交好友都会来,他不想有半点差池。
“就来。”何粥粥应了一声,起身,走到小床边,俯身亲了亲女儿的脸蛋,“瑶瑶乖,今天是我们瑶瑶的好日子哦。”
瑶瑶似乎听懂了一般,咧开没牙的小嘴,发出咯咯的笑声,小手挥舞着,心声清晰地传入守在门口的周深、正从廊下走来的周浅、在庭院一角低声商议安保的周可可和周星星耳中:
“红红!亮亮!喜欢!”
“今天好多人吗?热闹!”
“外面花花,开呀开呀!要好多颜色,像彩虹!”
“想看彩虹!”
稚嫩的心声,带着纯粹的欢喜和期盼。周深脚步微顿,与匆匆赶来的周浅交换了一个眼神,无奈又纵容地笑了笑。这孩子,自打能“说”清楚心思,要求是越来越多了。不过今天是她的大日子,便是要星星月亮,只怕几个叔叔也要想法子去摘。
周可可和周星星也听到了,两人停下交谈,不约而同地望向庭院。为了满月礼,家中早已移栽了不少时令花卉,牡丹、芍药、海棠、玉兰,开得正好,姹紫嫣红。可若要“像彩虹”……那赤橙黄绿青蓝紫,七色俱全,却是不易。至于彩虹,更是要看天时地利了。
就在这时,抱着瑶瑶出来透气的何粥粥,恰好走到廊下,瑶瑶的小脸正对着阳光灿烂的庭院。小家伙被满眼花团锦簇吸引,大眼睛亮得惊人,心声里的渴望愈发强烈:
“花花,开!开!要彩虹的颜色!”
“彩虹!出来!瑶瑶想看彩虹!”
她似乎觉得光是“想”还不够,小手也跟着挥动,仿佛在指挥一场盛大的表演。
就在她心声落下的刹那——
奇异的事情发生了。
庭院中,那些本已盛开的花朵,像是被注入了无穷的生命力,花瓣舒展得更开,颜色愈发鲜艳夺目。更令人震惊的是,花圃角落里,几株原本只是含苞的月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鼓胀、绽开,顷刻间怒放;墙角的蔷薇,原本花期未至,此刻也抽条、生蕾、绽放,粉白的花朵如云霞铺开;甚至廊下几盆作为点缀的、寻常的草花,也纷纷探出各色花苞,竞相开放。一时间,整个庭院仿佛被一只无形的手肆意涂抹,赤、橙、黄、绿、青、蓝、紫……各种颜色交相辉映,层层叠叠,绚烂得令人窒息。浓郁却不腻人的芬芳,随着春风弥漫开来,笼罩了整个宅院。
“这……这……”何粥粥惊得捂住了嘴,几乎抱不稳女儿。
周深、周浅等人也目瞪口呆地看着眼前违反时令、违背常理的景象。牡丹与秋菊齐放,春兰共夏荷争辉,这哪里还是人间庭院,分明是瑶台仙境!
下人们更是哗然,纷纷跑到庭院中,难以置信地看着眼前奇景,有的甚至伸手去触摸,确认是否是幻象。
瑶瑶却开心极了,在妈妈怀里扭动着,小手拍着,心声欢快得像小鸟:
“哇!好多花花!好漂亮!彩虹的颜色!”
“彩虹呢?彩虹出来呀!”
她似乎对只有“彩虹色”的花还不够满意,乌溜溜的大眼睛望向蔚蓝如洗的天空,小脸因为期盼而微微发红。
仿佛是为了回应她这小小的心愿——
东边天际,不知何时汇聚了极淡的水汽,在明媚阳光的折射下,一道清晰、完整、绚烂无比的七色彩虹,凭空出现!它横跨天际,一端仿佛垂落在周家庭院怒放的繁花之上,另一端没入远山的翠色之中。虹桥璀璨,流光溢彩,与地上违背季节盛放的百花交相辉映,构成一幅绝无仅有、震撼人心的奇景!
“彩……彩虹!大晴天的彩虹!”有仆人失声惊叫。
“神迹!这是神迹啊!”年长的仆妇甚至激动得跪了下来。
周家兄弟几人,连同闻讯赶来的周老爷子和老夫人,全都僵立在原地,望着这天地异象,震惊得说不出话来。百花逆时齐放,已是闻所未闻;晴空现虹,更是匪夷所思!而这两者,恰好发生在瑶瑶满月之日,恰好发生在她“心想”之后!
这绝非巧合!
周深猛地看向妻子怀中的女儿。瑶瑶正仰着小脸,望着天上的彩虹,大眼睛里倒映着七彩流光,小嘴张成“o”型,发出“啊、啊”的惊叹声,心声满是纯粹的快乐和满足:
“彩虹!好漂亮的彩虹!”
“花花也好看!彩虹也好看!”
“瑶瑶开心!爸爸看!妈妈看!伯伯叔叔看!”
这快乐如此简单,如此具有感染力,却与她无心之言引发的、这撼动常识的天地异象,形成了极其强烈的对比。
祥瑞之气?言出法随?还是……别的、他们无法理解的存在?
周老爷子最先回过神来,他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心头的惊涛骇浪,苍老但锐利的目光扫过呆若木鸡的众人,沉声道:“今日瑶瑶满月,天公作美,百花来贺,虹桥相贺,实乃我周家之大幸!尔等不必惊慌,此乃吉兆!速去准备,宴席照常!”
老爷子发话,众人如梦初醒,虽心中惊疑不定,却也纷纷附和:“是吉兆!天佑周家!小小姐定是大福之人!”
气氛重新活络起来,但每个人的眼神,在看向被何粥粥紧紧抱在怀中的那个小小婴孩时,都带上了难以言喻的敬畏与探究。
周深上前一步,从有些发软的妻子怀中接过女儿。瑶瑶到了父亲怀里,熟练地找了个舒服的姿势,小手抓住爸爸的衣襟,眼睛还恋恋不舍地望着窗外渐渐淡去的彩虹和依旧绚烂的庭院,心声带着点遗憾:“彩虹走了……花花还在,好看。”
周深抱着女儿,手臂稳如磐石,心跳却如擂鼓。他低头,看着女儿清澈见底、不染一丝尘埃的眼眸,那里面只有对美丽事物的喜爱和满足,全然不知自己引发了怎样的波澜。
“瑶瑶喜欢花花和彩虹?”他声音有些沙哑。
“喜欢!”瑶瑶用力点头,心声雀跃,“红红的,黄黄的,蓝蓝的,都喜欢!爸爸,以后还要看!”
“好,以后爸爸给瑶瑶种好多好多花,看好多好多彩虹。”周深承诺着,声音低沉而坚定。无论他的女儿是什么,是祥瑞,是异数,还是别的什么,她都是他的骨血,是他和周家倾尽所有也要守护的珍宝。
周浅、周可可、周星星也围了过来,几人交换着眼神,都看到了彼此眼中的惊悸、恍然,以及更深沉的决心。瑶瑶的能力,远比他们想象的更为惊人,也更为……危险。这等操控自然、言出法随般的能力,若被外界知晓,会引来怎样的觊觎与灾祸?
卡布不知何时已悄然来到近前,他垂手而立,目光平静地扫过窗外奇景,又落回小主人身上,眼底深处掠过一丝了然与凝重。他比任何人都更清楚这意味着什么。这不仅仅是“祥瑞”,这是位格与灵韵的显现,是触及了此界规则的力量。小主人的神魂,似乎在逐渐苏醒。
“今日之事,”周深环视兄弟几人,最后目光落在卡布身上,压低了声音,一字一句道,“仅限于我们几人知晓。对外,就是巧合,是吉兆,是瑶瑶福泽深厚,引动天地贺喜。明白吗?”
“明白。”几人郑重颔首。此事若传扬出去,后果不堪设想。
“加强宅邸防护,尤其是瑶瑶身边,绝不能有丝毫闪失。”周浅补充,目光锐利。
“我会重新评估并升级所有安防系统,包括应对……非常规情况。”周星星眼神闪烁着科学家的探究与家族守护者的坚决。
“舆论方面,我会引导,将今日异象淡化处理,归于风水吉兆。”周可可冷静道。
卡布微微躬身:“小姐身边,我会寸步不离。”
瑶瑶似乎感应到大人们凝重起来的气氛,她仰起小脸,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伸出小手,摸了摸爸爸紧绷的下颌,心声软软地,带着点困惑和安抚:
“爸爸,不怕。”
“花花好看,彩虹好看,大家高兴。”
“瑶瑶乖乖,不给爸爸添麻烦。”
童稚的话语,像最温暖的泉水,瞬间融化了周深心头的冰层与沉重。他收紧手臂,将女儿柔软的小身子更紧地搂在怀里,仿佛要将她揉进骨血。
“嗯,爸爸不怕。”他亲了亲女儿的额头,声音低哑,“瑶瑶是爸爸的宝贝,是咱们家最大的福气。有瑶瑶在,爸爸什么都不怕。”
窗外的彩虹已彻底消散,只留满天澄澈的蓝。但那满院违反季节肆意盛放的繁花,依旧绚烂夺目,馥郁的香气萦绕不散,无声地诉说着刚刚发生的神异,也预示着这个孩子注定不平凡的一生。
祥瑞已显,风雨或将随至。但周家男人们彼此对望,从对方眼中看到了同样的东西——无论前路是锦绣还是荆棘,他们都会携手,为怀中这个小小的人儿,撑起一片永无阴霾的天空。
瑶瑶似乎满意了,在父亲温暖的怀抱里打了个小小的哈欠,眼皮开始打架,心声渐渐模糊:“花花香香……爸爸暖暖……瑶瑶困困……”
她渐渐睡去,唇角还带着满足的、无忧无虑的笑意。仿佛刚才那令天地失色的奇迹,于她而言,不过是一个关于“漂亮”的小小愿望,得到了满足而已。
满月礼的钟声,恰在此时敲响,悠扬回荡。新的篇章,已随着这满院异彩、这天赐虹桥,悄然翻开。而周家守护的故事,也进入了更深、更汹涌的暗流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