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两点，国家量子计算研究所的三楼实验室还亮着灯。
周星星趴在堆满草稿纸的工作台上，头发乱得像鸟窝，眼镜歪在一边。他已经连续七十二小时没离开实验室了，咖啡杯散落在四周，有的已经长出可疑的霉菌。
“不对...还是不对...”他盯着白板上密密麻麻的公式，眼睛里满是血丝。
这是国家级的量子计算攻关项目，周星星作为核心成员，负责解决“量子比特退相干”这个瓶颈问题。简单说，就是如何让量子比特保持叠加态更长时间——这是量子计算机从理论走向实用的关键一步。
他已经推导了三百多种模型，测试了四十七种材料，编写了上千行代码，可结果总在最后一步崩溃。量子叠加态就像最娇气的蝴蝶，轻轻一碰就会消散。
“如果能在保持叠加态的同时，增强量子纠缠的稳定性...”周星星喃喃自语，在白板上又写下一行公式，看了片刻，又暴躁地擦掉。
实验室里静得可怕，只有服务器机柜发出低沉的嗡鸣。周星星瘫坐在椅子上，闭上眼睛。他太累了，累到意识开始模糊，公式和代码在眼前旋转，最终化作一片混沌的黑暗。
他睡着了，梦中依然是无尽的公式和闪烁的量子比特。
不知过了多久，实验室的门被轻轻推开。周深抱着女儿站在门口，看到四弟瘫在椅子上睡得正熟，无奈地摇头。
“瑶瑶非要来实验室找你，哭闹个不停。”周深轻声说，也不知是说给睡着的周星星听，还是怀里的女儿。
他抱着女儿走到工作台旁，小心地不想吵醒周星星。但就在他准备转身离开时，怀中的婴儿突然伸出小手，指向白板上密密麻麻的公式。
“嗯？”周深顺着女儿的手指看去，只看到一堆天书般的符号。
睡梦中的周星星翻了个身，喃喃呓语：“叠加态...观测即坍缩...如何在观测的同时保持...”
他的声音渐低，又沉入更深的睡眠。
婴儿睁着那双过分清澈的眼睛，静静看着白板上那些对常人来说如同外星文字的公式。然后，一个软糯的心声在实验室里回荡——虽然只有周星星能“听”到，但此刻实验室里只有他们三人。
“四叔的模型好像少考虑了一个维度...”
睡梦中的周星星皱了皱眉，似乎在梦中听到了什么。
“就像我前世玩的俄罗斯方块...”心声继续，带着婴儿特有的、天马行空的逻辑，“那些方块竖着下不来，转个方向就通了。”
“量子比特是不是也可以‘转个方向’？”
“如果把观测本身也量子化呢？让观测者和被观测对象处于纠缠态，这样观测就不一定会导致坍缩了...”
“四叔好像很累，梦里都在算题...”
心声断断续续，但每一个字都像一颗种子，落在周星星因过度疲惫而几近干涸的思维土壤里。
突然，周星星的身体猛地一颤。他睁开眼睛，瞳孔在瞬间失焦后又骤然收缩。
“不对...不是那样...”他喃喃道，然后猛地坐起，几乎从椅子上摔下来。
“老四？”周深被吓了一跳。
但周星星完全没听到。他的眼中燃烧着一种近乎疯狂的光芒，扑到工作台前，抓起笔就在白板上狂写起来。
“不是二维平面...是三维的希尔伯特空间...不对，是四维！时间！我把时间维度忽略了！”
笔尖在白板上划出刺耳的声响，新的公式如瀑布般倾泻。周星星的眼镜滑到鼻尖，他一把推上去，继续书写。
“观测者与被观测系统的纠缠...将观测本身纳入量子系统...让观测成为系统的一部分...”
他的手越来越快，字迹越来越潦草，但思路却越来越清晰。那些困扰他数月的难题，那些看似无解的悖论，在这个全新的视角下，开始显露出可能的路径。
“就像俄罗斯方块...”他一边写一边喃喃自语，“不是强行塞进去，而是旋转、调整角度...找到那个能契合的态...”
周深抱着女儿，目瞪口呆地看着这一幕。他完全不懂那些公式在说什么，但他认得那种眼神——那是科学家在捕捉到灵光一现时的狂喜。
“老四，你——”
“别说话！”周星星头也不回，笔下不停，“就差一点...就差一点...”
他完全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忘记了时间，忘记了疲惫，甚至忘记了身边还有别人。那个婴儿的心声，如同最精妙的提示，在他脑海中打开了一扇全新的门。他不是直接得到了答案，而是被指引到了一个从未想过的方向。
三十分钟后，周星星终于停下笔，踉跄后退几步，靠在墙上大口喘气。白板上已经被写满，新的公式体系如一张精密的大网，覆盖了原本的混乱。
“我的天...”他看着自己的作品，声音颤抖，“这...这有可能...”
“什么有可能？”周深终于找到机会插话。
周星星缓缓转过头，目光落在周深怀中的婴儿身上。那孩子正静静看着他，眼睛亮晶晶的，嘴角甚至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
“她...”周星星指了指婴儿，又指了指白板，“她刚才是不是说了什么？”
周深一愣：“她？她一直很安静啊。”
“不，我听到了...”周星星走过来，仔细端详着小侄女，“我听到了一个声音，说我的模型少了一个维度，说像俄罗斯方块，说要换个方向...”
周深的表情变得古怪。他想起了之前在医院里，几个兄弟同时“幻听”的经历。难道...
“她还说，”周星星继续，眼神越来越亮，“可以把观测本身也量子化，让观测者和被观测对象纠缠...”
“老四，你冷静点。”周深打断他，“你是不是太累了，产生了幻听？浅浅才三个月大，怎么可能懂量子计算，还给你提建议？”
“但那些想法...”周星星指着白板，“那些想法是真实存在的！而且它们可能是对的！”
他冲到电脑前，手指在键盘上飞快敲击。代码如瀑布般滚动，模拟程序开始运行。屏幕上的数据流起初杂乱无章，但随着新公式的引入，开始显现出有序的图案。
“量子比特退相干时间...”周星星盯着屏幕，呼吸急促，“如果这个模型成立，退相干时间可以延长三个数量级...三个数量级！这意味着...”
“意味着什么？”
“意味着我们可以在实验室之外运行量子计算机！意味着量子计算真的可以实用化！”周星星猛地转身，抓住周深的肩膀，“二哥！你的女儿...她...”
他的话戛然而止。因为他看到，怀中的婴儿打了个小小的哈欠，然后闭上了眼睛，仿佛刚才的一切都与她无关。
周星星松开手，后退一步，用力揉了揉脸。“我可能需要...睡一觉。也许这真的是我累疯了产生的幻觉。”
“你确实需要休息。”周深看着四弟憔悴的脸，“回家吧，至少洗个澡，睡一觉。这些公式跑完需要时间，不是吗？”
周星星犹豫地看着屏幕，又看看白板，最终点头：“你说得对。如果这真的是突破，也不差这几个小时。”
他关掉电脑，胡乱收拾了一下东西，跟着周深走出实验室。走廊的灯光下，他的影子被拉得很长，显得格外疲惫，但眼中那簇火苗依然在燃烧。
车上，周星星靠在椅背上，闭着眼睛，但手指仍在空中无意识地比划，仿佛在推演着什么公式。
“老四，”周深忽然开口，“如果...我是说如果，瑶瑶真的说了那些话，你会怎么想？”
周星星睁开眼睛，沉默了很久。
“我不会问她是如何知道的，也不会把她当成实验对象。”他轻声说，“但如果这一切不是我的幻觉...那她就是给了我一个礼物。而我能回报的，就是好好利用这个灵感，不辜负这份...天启。”
他转过头，看着后座安全座椅上熟睡的婴儿：“不管她是什么，她都是我侄女。我会保护她，就像你们一样。”
周深点点头，不再说话。
车在夜色中行驶。周星星重新闭上眼睛，但这一次，他没有再推演公式，而是真的睡着了，睡得深沉而平静。
三天后，国家量子计算研究所召开紧急发布会。周星星站在台上，向全世界宣布：他的团队成功将量子比特的退相干时间延长了三个数量级，这是量子计算领域的革命性突破。
记者追问他是如何突破思维局限，想到将观测本身量子化时，周星星推了推眼镜，给出了一个让所有人意外的答案：
“是一个关于俄罗斯方块的比喻启发了我。有时候，科学需要的不是更复杂的工具，而是换一个角度，转一个方向。”
台下掌声雷动。只有坐在第一排的周深知道，这句看似谦逊的话背后，藏着一个怎样不可思议的秘密。
发布会结束后，周星星回到实验室。他从口袋里拿出一个小盒子，里面是一块小小的、晶莹剔透的量子计算芯片原型。他在芯片背面刻了一行几乎看不见的小字：
“给瑶瑶——谢谢你的俄罗斯方块。”
然后，他把芯片锁进保险箱，如同守护一个温柔的奇迹。
窗外，阳光正好。而在城市的另一端，三个月大的浅浅正在婴儿床里，抱着一个印有俄罗斯方块图案的玩具，露出了一个无齿的笑容。
她不知道，她无心的一句“心声”，已经悄然改变了量子计算的未来。而她的人生，也将因为这个与生俱来的“天赋”，走向一条无人能够预测的道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