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在库房里待得时间已经很久了。”小厮说道。“会不会有诈？”
昨天那个阿襄说，让他们不要轻举妄动，等她给信号。可是这都等到晌午过了，太阳都开始西斜了。两人是在库房里着书立传吗？
管家擦拭着剔骨刀：“里面又没有别的出口，你怕什么。”
整个库房四面封闭，待在里面再久又能如何，不过是待在瓮中的两只小鳖。
在管家看来，就是黔驴技穷，强弩之末，最后的蹦跶而已。
小厮的目光阴恻恻地朝着库房的方向看了过去。
——
“他们想找的东西，是用来杀人的。”魏瞻盘膝在地上，他的对面是满脸疑惑的阿襄。
杀人的东西？
阿襄眼波动了动，忍不住周围扫了一圈，“这库房里，有东西能用来杀人吗？”
除了书，就是一些箱笼器皿，这些东西有什么可以杀人，用书页捂死还是用箱子砸死。
“是可以合法杀人的东西。”魏瞻嘴角浮出一抹意味不明。
阿襄呆住，目光不由落到魏瞻脸上。“合法、杀人？”
魏瞻说道：“是。”
尤其对于外面那群亡命之徒来说，杀人已经不算新鲜事，他们现在贪婪索要的，是合法杀人的逆天权力。
特别是那个管家。
他在这个宅子里造的杀戮，空气里的血腥味道，魏瞻从第一天，一直闻到今天，每过一天，那血腥味都更加的浓。
魏瞻的心如同浸泡在苍凉的寒水之中。
而这些，阿襄却都闻不到。
阿襄被魏瞻的话惊呆了那么半晌，她才微微吸了一口气，摇头说道：“我不信这世上有这种东西。”
谁能合法杀人，皇帝老子吗？不，皇帝也不敢明目张胆随便杀人。
这世间是有他的秩序的。
即便是天下第一人，也有不能为之事。
魏瞻轻轻地笑了，他低头：“以阿襄姑娘的年纪，确实很难相信。”
这个世界，几乎不到二十年就会换一波人，曾经的少年消失于世，新生的灵魂占据主流。
甚至有时候不需要二十年，十年间就已经沧海桑田、物是人非了。
只是很多人，意识不到。
阿襄默了一下，“魏公子，你甚至从未看见过我，就对我这样妄下定论。”
没准她比魏瞻还大，是他姥姥。何必看不起人。
魏瞻轻笑未变，没有接阿襄的话，只是道：“阿襄姑娘应当明白，这种东西，是不能交给外面那群人的。”
如同魏瞻手中的利剑，剑本无善恶，但若是交到了恶人的手中，就会成为可怕的灾难。
阿襄幽幽抬起眼，望着魏瞻：“魏公子是在暗示什么吗？”
暗示她？
魏瞻却没再言语，他用手最后轻轻抚摸了剑鞘，在鞘上的铭文停顿了片刻。“阿襄姑娘现在将我所说的书找出来吧——《诗经》《尚书》《礼记》《周易》《吕氏春秋》。”
阿襄立即收敛心神，转身走向那些架子，很轻易就在上面发现了这些书。
“这不都是很常见的一些书吗？”
甚至过于常见了。但凡上过几天学堂的，识字的，都知道这些书。
魏瞻这时沉沉道：“不要找那些纸本，找卷起来的竹简。”
阿襄这才愣了一下，不要找纸本？
和装订起来的纸书不同，竹简是单独另外放的一个架子。阿襄转过身去，看到了那一排排堆摞在一起的筒状竹简。
她眼底闪了闪。
随后阿襄走了过去，根据书的名字，从中抽出了那一摞摞的竹简。
《诗经》《尚书》《礼记》《周易》《吕氏春秋》。
看着竹简上刻着的这些名字，阿襄一个一个将它们拿起，然后堆到了脚边。
“他们要找的东西，分别缝合在这些竹简之中，没有我告知，他们永远也找不到。”
就连真正的张全道也不知道。
这种最核心的秘密，只有魏瞻一个人知晓，就像是沉重的道铁压在他心间。现在他告诉了阿襄。
“《诗经》上的第二十六片简，《礼记》的第十五片简，《周易》的第三片，《吕氏春秋》的……”魏瞻一句句吐出这些话。
阿襄一边火速低头翻开这些竹简，找到对应的竹片，一边目瞪口呆，这就是传说中的、究极缝合怪？
藏书于林？
“魏公子，小女子实在是佩服。”
不佩服都不行。
能想到这种藏匿方法的，难怪“管家”那帮人找不到，就像魏瞻说的，他只要不说，这世上恐怕没有人能知道这个秘密。
这些竹简的文字跟这些书籍本身结合的非常好，除非你将这些书全部从头看一遍、并且本身极为熟知这些书的内容，否则下下辈子都别指望能发现这些竹简藏匿的秘密。
魏瞻嘴角有一丝勾起的弧度：“还没完，这些只是‘丹书’的上半部份。”
丹书铁契。
很少有人知道，丹书和铁契其实是分别的两个部分。
所谓丹书，就藏在这些竹简里。
阿襄将这些竹简全部抽出，然后一片一片对应排列在地上，她眼前浮现了一册全新的“书籍”。
不是书籍。
是……
阿襄的目光从上面的文字一行行看过，顿时她一屁股坐在地上，盯着被自己组合出来的东西目露震惊。
这玩意儿是？！
赐予魏氏世代封土……宅邸……使黄河如带，泰山如砺，雍有宗庙，国以永宁，尔无绝世。
“圣、圣旨……”
阿襄整个人像被钉在了地上一样，她就算读书不多，这些文字也足够让她看明白了。
在其中一片竹简上，还刻有一小块像是印章一样的纹样。
用朱砂刻的，殷红色的暗纹。
朱砂不腐，日久弥新。
那是什么纹样，稍微猜猜也能猜得到。
与此相比，魏瞻什么也看不见，他安静地坐在原地，甚至于声音都没有起伏，“阿襄姑娘。”
阿襄猛地抬头盯着魏瞻，“你们魏家，是什么人？”
魏瞻沉吟了片刻，“某种程度上，这也算是圣旨，也可以不算。我们通常有另一种叫法，丹书。”
丹书铁契。始于高祖刘邦。
封侯与皇权的象征。
它远比阿襄口中的圣旨要有权力的多。
? ?这个案子里有一个隐藏的剧情，就是丫鬟口中曾说的，管家每次处理尸体都很快，并且都没有离开过宅子。以及魏瞻从一开始就能闻到的血腥味、最直观的一点就是阿襄发现（埋过）虫子（尸体）的土壤颜色不一样——其实大家就不难猜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