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出瘴气林,仿佛从一个窒息的黑白世界踏入了色彩斑斓的画卷。阳光炽烈,空气湿热,巨大的板状根如同墙壁般拔地而起,藤蔓粗如儿臂,缠绕着高耸入云的乔木,形成遮天蔽日的绿色穹顶。各种奇异的鸟类在枝头鸣叫,声音尖锐而富有穿透力,与瘴气林中的死寂判若两个世界。
这里,是比孟琏土司地界更加原始、更加生机勃勃,也潜藏着更多未知危险的——热带雨林。
刘远洋和刘洛依站在林缘,看着眼前这片充满野性生命力的土地,心中既有脱离险境的庆幸,也有面对全新环境的茫然。他们身上的衣物早已在瘴气林中变得污浊不堪,被汗水、泥泞和露水浸透,紧紧贴在身上,十分难受。
“必须先找个地方休整,补充饮水,处理一下身上的擦伤。”刘远洋观察着四周,迅速做出判断。长时间的紧张跋涉和瘴气侵蚀,让两人的体力都接近极限,刘洛依更是脸色苍白,摇摇欲坠。
他搀扶着她,沿着一条野兽踩出的小径,向林子深处小心走去。幸运的是,没走多远,他们就听到了一阵潺潺的水声。循声而去,一条清澈见底的小溪出现在眼前。
溪水冰凉甘甜,两人如同久旱逢甘霖,痛饮了一番,又清洗了脸上的污垢和手上的擦伤。刘洛依从药囊中取出仅剩的、她自己配置的伤药,小心地为刘远洋手臂上一道不知何时被荆棘划出的血口涂抹。她的动作轻柔而专注,微凉的指尖触碰到皮肤,带来一阵酥麻。
刘远洋看着她近在咫尺的、带着疲惫却依旧清丽的侧脸,心中一片柔软。他接过药瓶,也细心地为她处理膝盖和手腕处的淤青和擦伤。
补充了水分,处理了伤口,两人靠坐在溪边一棵大树下,终于得以喘息。阳光透过层层叠叠的树叶,投下斑驳的光影,林间偶尔有色彩艳丽的小型蜥蜴快速爬过,发出窸窣的声响。
“接下来……我们去哪里?”刘洛依靠在刘远洋肩头,望着陌生的丛林,轻声问道。离开了孟琏寨,失去了暂时的庇护,前路一片迷茫。
刘远洋环住她的肩膀,目光坚定地望向密林深处:“既然来了,就往前走。这片土地虽然危险,但也意味着更少的束缚。我们可以找一个合适的地方,先安顿下来,慢慢了解这里。”
他顿了顿,低头看着她:“只是,要让你跟着我受苦了。”
刘洛依摇了摇头,嘴角泛起一丝浅淡却真实的笑意:“比起在孟琏寨那座精致的牢笼里,我宁愿与你在这片自由的天地间漂泊。至少,心是自在的。”
她的话语,驱散了刘远洋心中最后一丝阴霾。是啊,只要有彼此在身边,何处不能为家?
休息了约莫半个时辰,恢复了些许体力,两人决定继续前行,寻找一个更适合建立临时营地的地方。刘远洋用随身携带的小刀砍下一根粗细合适的硬木,削尖一头,制成简易的长矛用以防身和探路。刘洛依则沿途仔细辨认着可食用的野果和具有清毒、驱虫效果的草药。
雨林中的生存远比他们想象的更加艰难。湿热的气候让人汗流浃背,蚊虫肆虐,各种不知名的小虫子防不胜防。刘洛依调配的驱虫药粉效果显着,但也需要不断补充材料。
他们沿着溪流向上游方向前进,这是最稳妥的寻找水源和相对安全路径的方法。途中,刘远洋凭借敏锐的观察力,发现并避开了一处伪装巧妙的沼泽,还用自制的长矛成功刺中了一条试图偷袭的、色彩斑斓的毒蛇。刘洛依则迅速辨认出蛇的种类,指导刘远洋放尽毒血,并敷上了解毒的草药。
两人的配合愈发默契,一个负责武力与生存,一个负责医疗与辨识,在这片危机四伏的雨林中,艰难却坚定地开辟着前路。
傍晚时分,他们终于找到了一处理想的地点。那是一个位于小溪转弯处、地势稍高的平台,背靠一块巨大的岩石,可以遮挡风雨,视野也相对开阔。平台上方还有一处向内凹陷的岩壁,形成了一个天然的、可以容纳两三人的浅洞,足以作为临时的栖身之所。
“今晚,我们就在这里过夜。”刘远洋打量着这个“新家”,满意地说道。
他立刻动手,用树枝和巨大的芭蕉叶在岩洞前搭建了一个简易的窝棚,既能进一步遮风挡雨,也能起到一定的隐蔽和防御作用。刘洛依则收集来干燥的苔藓和枯枝,在岩洞内小心地升起了一小堆篝火。
火光驱散了夜晚的寒意和黑暗,也带来了久违的温暖与安全感。刘远洋将之前捕获的、已经处理干净的蛇肉架在火上烤制,虽然缺少调料,但饥饿是最好的佐料,烤肉的香气依然让人食指大动。
两人围坐在篝火旁,分享着简单的食物。火光映照着刘洛依的脸庞,褪去了清冷,多了几分烟火气的柔美。她小口吃着烤肉,偶尔抬头与刘远洋对视一眼,眼中是劫后余生的平静和对未来的淡淡期许。
虽然身处完全陌生的蛮荒之地,前途未卜,但这一刻,在这个小小的、由他们亲手搭建的临时营地里,篝火噼啪,溪流潺潺,彼此相伴,竟有一种前所未有的安宁与幸福。
夜渐深,刘远洋添加了足够的柴火,确保篝火能持续燃烧以驱赶野兽。他与刘洛依并肩靠在岩壁上,盖着用芭蕉叶和干燥藤蔓编织的简陋“毯子”,听着外面丛林夜晚特有的、充满生命力的喧嚣。
“睡吧,”刘远洋轻声道,将她往自己怀里拢了拢,“我会守着你。”
刘洛依安心地靠在他怀中,闭上了眼睛。经历了九死一生的逃亡,这片原始而危险的雨林,竟成了他们第一个真正意义上的“家”。
而属于他们的故事,将在这片全新的土地上,继续书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