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空中，那庞大的、暗紫色的“熵”停止了动作。
它缓缓地、极其不甘地收敛了那恐怖的吞噬气息，庞大的躯体开始不稳定地蠕动、收缩，最终重新变回了大约篮球大小，如同一个沉默的、散发着不祥气息的暗紫色水母，悬浮在池水上方，不再前进，也不再后退。
那双（如果它有的话）“眼睛”，冰冷而漠然地“注视”着下方昏迷的苏晓和池水中光芒逐渐平息的格里芬。
一种脆弱的、强制性的、充满了未知危险的平衡，暂时达成了。
莫瑞甘站在远处，看着这惊心动魄、峰回路转的一幕，久久无言。
最后，他缓缓吐出一口气，绿眼睛中光芒复杂到了极点。
“混沌初约......强行束缚无序......小子，你他妈真是个疯狂的赌徒......”
黑暗。冰冷。撕裂。
意识如同沉沦在无尽冰洋的碎片，每一次试图上浮，都会被更沉重的痛苦与混乱拖回深渊。
灵魂仿佛被扔进了高速旋转的砂轮，被一点点地研磨、剥离，每一寸感知都充斥着难以言喻的剧痛。
更有无数混乱的、疯狂的、毫无逻辑的碎片画面和尖啸声在脑海中奔腾冲撞——那是“熵”的混沌本质通过脆弱的契约链接，对他灵魂进行的无时无刻的污染与反噬。
苏晓不知道自己昏迷了多久，也许只是一瞬，也许是永恒。
当他终于挣扎着，从那片无尽的痛苦之海中夺回一丝微弱的意识时，首先感受到的是全身散架般的剧痛和灵魂深处那如同跗骨之蛆的撕裂感。
他艰难地睁开仿佛被胶水粘住的眼皮，视线模糊而摇晃。
映入眼帘的，是硫火谷地那永恒不变的昏黄与暗红的天空，只是视角是仰躺着的。
他发现自己正躺在那片黑色的砂砾地上，身下垫着莫瑞甘那件更加破烂油腻的斗篷。
稍微转动眼球，他看到了不远处那池依旧平静的地脉沉凝泉。
格里芬还浸泡在里面，只露出一个小脑袋，似乎并未受到之前惊变的影响，那层暗蓝色的共生光晕平稳地流转着，依旧处于深沉的修复睡眠中。
这让苏晓濒临崩溃的心稍微安定了一丝。
然后，他的目光对上了一双——冰冷、漠然、不断变换着形态的——暗紫色“眼睛”。
“熵”！
它缩小到了篮球大小，如同一个沉默而危险的幽灵，悬浮在离他不到三米远的半空中。
那没有固定形态的暗紫色胶质缓缓蠕动、变形，内部明灭的混乱星屑光芒冰冷地闪烁着，如同在无声地审视着他。
那条强制建立的契约链接，如同一条冰冷沉重的铁链，缠绕在他的灵魂上，源源不断地将混沌的低语和反噬的痛苦传递过来。
【污染指数：0.75%！灵魂创伤加剧！混沌契约反噬持续中！】
系统冰冷的提示如同丧钟，在他模糊的意识中回荡。
0.75%！
比昏迷前又飙升了！
而且这种痛苦和混乱，远比之前单纯的污染更加可怕和深入骨髓！
维持这个强制契约，每一分每一秒都在燃烧他的灵魂本源！
“咳......咳咳......”苏晓想要开口，却引发了一阵剧烈的咳嗽，喉咙里满是血腥味，全身的骨头都在呻吟。
“醒了？”莫瑞甘的声音从旁边传来，带着一丝疲惫和难以掩饰的好奇。
苏晓艰难地偏过头，看到商人正坐在不远处一块相对平整的黑色岩石上，手里拿着一个皮质笔记本和一支造型奇特的羽毛笔，正在飞快地记录着什么。
他那双绿眼睛时不时地扫过苏晓和悬浮的“熵”，闪烁着研究者般的狂热光芒。
“看来你那拼死一搏的‘小把戏’生效了，虽然效果嘛......”莫瑞甘撇撇嘴，用笔指了指苏晓七窍残留的血迹和不断微微抽搐的身体，“看起来像是把自己拴在了一条随时会爆炸的疯狗脖子上。”
苏晓无力反驳，每一次呼吸都牵扯着灵魂的灼痛。
他尝试在意识中沟通系统，但回应他的只有一片嘈杂的杂音和断断续续的警告，系统似乎也因为这强制契约而陷入了某种过载或干扰状态。
“那......东西......”苏晓声音嘶哑得如同破风箱，目光恐惧地看着悬浮的“熵”，“它......会一直这样？”
“谁知道呢？”莫瑞甘合上笔记本，摊了摊手，“‘混沌初约’......我也只是在一本快烂掉的古籍里见过这个词儿。理论上，它更像是一种悖论，试图用秩序的手段去束缚无序的本源。效果嘛，如你所见，能暂时让它不把你和池子里那小东西当点心，但代价就是你得时时刻刻用你的灵魂去填它那无底洞一样的‘胃口’，还得抵抗它无意识散发出的混沌同化。”
他站起身，走到苏晓身边，蹲下来，绿眼睛仔细打量着苏晓眉心（那里虽然看不到伤口，却仿佛散发着无形的混沌波动）和痛苦扭曲的表情。
“啧啧，灵魂撕裂的滋味不好受吧？更别提那持续不断的精神污染了。照这个速度，就算有我的‘安神剂’（他指了指苏晓攥在手里的瓶子），你也撑不过三天，要么灵魂崩溃变成白痴，要么彻底被混沌同化，成为它的一部分。”
莫瑞甘的语气平淡得像是在讨论天气，却说着最残酷的话语。
三天......苏晓的心沉入了无底深渊。
“不过嘛......”莫瑞甘话锋一转，眼中闪过一丝狡黠，“你也别太绝望。毕竟，你现在可是‘拥有’了一个潜力无限的混沌聚合体（虽然是个极度危险的）。只要你能找到办法加强灵魂，或者......找到某种能‘安抚’甚至‘控制’混沌的东西，未必不能因祸得福。”
加强灵魂？
控制混沌？
谈何容易！
苏晓眼中满是绝望。
“当然，那是后话了。”
莫瑞甘站起身，拍了拍衣服上的灰，“现在的问题是，我们得离开这儿了。刚才的动静太大，‘荆棘蛇’的鬣狗虽然被你的‘新宠物’解决了不少，但难保没有后续的追兵，或者引来更麻烦的‘东西’。你这状态，可经不起再来一轮了。”
离开？
以他现在这种动一下都浑身撕裂痛的状态，怎么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