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文清凝目望去,果然看见那段城墙上,那抹熟悉的赤甲身影正带领着少量士兵,在数倍于己的敌人中左冲右突,死死钉在那里。
他冷峻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只是沉声下令:“命令第二梯队,压上去!弓弩全力掩护,务必扩大突破口!”
战鼓声变得更加激昂,早已待命的三千雍州军生力军,如同开闸的洪流,发出震天的呐喊,朝着东城墙汹涌扑去。更多的云梯被架设起来,攀城的士兵如同蚂蚁般无穷无尽。
城头上的张霸见状,目眦欲裂。
他一刀将一名刚刚冒头的雍州军士兵劈下城墙,对着身边亲兵狂吼:“调预备队!把雍州狗都给老子赶下去!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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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亲自率领着最精锐的亲兵卫队,如同狂暴的熊罴,冲向王勇占据的那段城墙。手中那柄沉重的九环大刀挥舞起来,风声呼啸,挡者披靡。
两名试图阻拦的雍州军士兵,被他一刀斩下,内脏和鲜血泼洒一地。
“纳命来!”张霸一眼就认出了那个造成最大麻烦的敌军将领,大步冲来,大刀带着千钧之力,迎头劈下!
王勇刚格开一杆长矛,闻声心头一凛,急忙举刀格挡。
“铛——!”
一声震耳欲聋的巨响!王勇只觉得一股无可抵御的巨力从刀身传来,虎口瞬间崩裂,整条右臂都酸麻不止,战刀几乎脱手,整个人被震得踉跄后退,险些坐倒在地。张霸的力量,远超他的想象。
“黄巾力士,不过如此!”王勇吐出一口带血的唾沫,强行压下翻涌的气血,眼神更加凶狠。
“死到临头,还敢嘴硬!”张霸狞笑着,踏步上前,大刀横扫,直取王勇腰腹。
王勇知道力量不及,不敢再硬接,一个狼狈的赖驴打滚避开锋芒,战刀趁机削向张霸下盘。张霸反应极快,大刀下压,“铛”又是一声碰撞,王勇的刀被死死压住。
两人在狭窄的城墙上展开殊死搏杀,兵器交击声不绝于耳。张霸力大招沉,每一刀都势大力沉;王勇则更加灵活,刀法刁钻狠辣,专攻要害。
但周围的黄巾军越来越多,王勇身边的亲兵不断倒下,他的活动空间被不断压缩,身上又添了几道伤口,鲜血染红了赤甲。
“校尉!”一名忠心部属拼死想来救援,却被数杆长枪同时刺穿。
王勇心知已是绝境,眼中闪过一丝决绝。在张霸又一刀劈来之时,他竟不闪不避,只是微微侧身,让大刀深深砍入自己的左肩,骨裂之声清晰可闻!钻心的剧痛让他几乎昏厥,但他却凭借顽强的意志,左手死死抓住卡在肩骨中的刀背,右手弃刀,从靴筒中拔出一把短匕,合身扑上,狠狠刺向张霸的咽喉!
张霸没料到对方如此悍不畏死,大惊之下急忙后仰闪避。匕首擦着他的脖颈划过,留下一条血痕。王勇一击不中,顺势抱住张霸的腰腹,用尽最后的气力,推着他狠狠撞向身后的城垛!
“一起死吧!”王勇发出野兽般的咆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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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霸吓得魂飞魄散,拼命挣扎。两人在结冰的城垛边缘奋力角力,沉重的甲胄与城墙摩擦,发出刺耳的声响。在无数道目光的注视下,两人最终一起翻出了城墙!
“千夫长!”
“王校尉!”
城上城下,双方士兵同时发出惊呼。
电光火石之间,下落中的张霸幸运地抓住了墙外一面残破的旗帜,下坠之势骤减,虽然扯得旗杆弯曲欲断,但他整个人却悬在了半空。
而王勇,则如同断了线的风筝,直坠而下,重重地摔在城下堆积的尸山之上,发出一声沉闷的巨响,再也不动动弹,只有温热的鲜血,从他身下缓缓蔓延开来,融化了一小片冰雪。
“王校尉——!”
城下目睹这一幕的雍州军士卒,发出了悲愤至极的怒吼,攻势为之一滞。
韩文清在中军,将这一切尽收眼底。
他握着剑柄的手指因为过度用力而指节发白,王勇是他麾下难得的勇将,他的战死,对士气的打击不言而喻。
而城头上,被亲兵奋力拉上来的张霸,惊魂未定,看着下方王勇的尸身,又看看脖颈上火辣辣的伤口,一股劫后余生的庆幸与暴戾交织在一起,他指着城下狂笑:
“哈哈哈!看到没有!这就是跟黄巾作对的下场!雍州狗,还有谁想来送死?!”
然而,他的狂笑声并未持续多久。王勇的战死,反而激起了雍州军同仇敌忾之心。在各级军官的弹压和激励下,攻势再度变得猛烈,甚至超过之前。尤其是王勇的旧部,更是如同疯虎,不计生死地向上猛攻,东城墙的缺口非但没有被填补,反而有扩大的趋势。
惨烈的攻防战从清晨持续到日暮,城墙上下,尸体堆积如山,破损的兵器、插满箭矢的盾牌、燃烧的云梯残骸遍布四野。
眼见天色已晚,士卒疲惫已极,而守军依然凭借城墙殊死抵抗,韩文清知道,今日破城已无可能。
他缓缓抬起手,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沙哑:“鸣金吧。”
“将军!我们再冲一次!”副将李锐急道,他身上也带着伤。
“收兵。”韩文清的语气不容置疑:“黄巾军,比想象中的还要顽强,将士们需要休整。云香府……不是一朝一夕可下。”
“铛——铛——铛——!”
清脆而带着凄凉意味的鸣金声在战场上回荡。雍州军如同退潮般,井然有序地撤离城墙,退回大营。城头上的黄巾军发出了疲惫却疯狂的欢呼,只是他们的旗帜,也已残破不堪,守军数量肉眼可见地稀疏了许多。
回到中军大帐,韩文清卸下冰冷的头盔,露出略显疲惫的面容。帐内炭火盆燃烧着,带来些许暖意,却驱不散弥漫在空气中的沉重。
李锐跟了进来,低声禀报:“将军,初步清点,今日折损……超过两千五百人,伤者逾千。王校尉所部,近乎……全军覆没。”
韩文清沉默片刻,望着跳动的火焰,缓缓道:“厚葬王勇,若能寻回遗体……抚恤加倍。阵亡将士名录,务必核实清楚。”
“是。”李锐应道,迟疑了一下:“王校尉的遗体……已被乱箭和落石损毁,难以辨认了。”
韩文清闭上双眼,深吸了一口气,再睁开时,眼中已恢复了一贯的冷静与锐利:“传令各营主将、云香府地方官,半个时辰后,来中军帅帐议事。”
“是,将军!”
李锐领命而去。
大帐内,只剩下韩文清一人,其轻吐一口浊气,攻城日久黄巾贼的表现,远远超出自己的意料,不知为何自己总有一种错觉,似乎黄巾军总是越战越勇,每每大军登上城楼,还未站稳脚跟,就又会被,其后军反推回城墙下,此情此景,一连数日已经发生过不止一次,这黄巾军的战力总感觉忽高忽低的,着实有些奇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