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风管里的金属滑动声还在继续，螺丝钉一点点松开。林骁抬手示意沈知微别动，自己慢慢后退两步，脚跟贴到讲台边缘。他低头看了眼地板，又用篮球鞋底轻轻蹭了下地面，震动感从右前方传来。
“还没到正上方。”他说。
沈知微坐在讲台边沿，手指已经在键盘上敲了一串指令。她的猫耳耳机歪在一边，屏幕显示热源距离还有两米多。她没抬头，声音压得很低：“再给我三分钟。”
林骁点头，转身冲向教室角落的电箱。他一把拉开盖子，找到主闸刀，用力往下一推。灯光全灭，只有沈知微的笔记本还亮着，靠电池维持运行。
“断电了。”他说，“现在他们没法远程供电干扰。”
沈知微插进那个刻着“Z.w”的U盘，界面跳转，代码瀑布般滚动。她启动“蜂巢过滤协议”，所有Ip地址开始按数据包大小、发送间隔和加密层级分类建模。
“真正的控制信号不会太复杂。”她说，“它要快，要稳定，不能有延迟。”
屏幕上密密麻麻全是跳转节点，每秒刷新上千个虚假Ip，像潮水一样涌进来。正常的数据流被完全淹没。
“他在用病毒洪流掩护真实信号。”沈知微盯着屏幕，“这些假Ip都在模拟人类操作节奏，很难分辨。”
林骁站在她身后看着，突然想起什么。他翻出手机，打开母亲病历的扫描件。实验记录里有一行时间戳：每隔76秒上传一次生理数据。
“等等。”他说，“山村实验室的老服务器，晶振频率不稳定，每次上传都有误差。”
沈知微抬头。
林骁指着病历上的数字：“试试筛选发送周期接近76秒的Ip，波动范围控制在±0.2秒内。”
沈知微迅速调整算法。几秒后，一个Ip地址跳出高亮框，每75.8秒发送一次微小数据包，波动曲线和老式军用通讯模块的残频吻合。
“找到了。”她声音有点抖，“这个频率……只存在于十年前的废弃科研所地下机房。”
林骁盯着那个Ip地址，心跳加快。这就是陈渊最初做实验的地方，也是他母亲被注射神经调节剂的地点。
“能反向定位吗？”
“可以，但一旦激活追踪程序，对方会立刻察觉。”沈知微说，“而且系统不稳定，可能中途断电。”
林骁从手腕上摘下护腕，裹住手机摄像头，对准笔记本屏幕。“我录下来，留证据。”
沈知微深吸一口气，输入最终指令。
地图在空中展开，红点闪烁，定位坐标快速生成——城西废弃科研所地下三层。
“锁定成功！”她刚说出这句话，屏幕猛地爆出火花。
整台设备炸裂，黑烟腾起，零件四散飞溅。林骁一把将她往后拉，两人摔倒在地。烧焦的塑料味瞬间弥漫整个教室。
火光中，一张照片缓缓飘落。
林骁爬起来，伸手接住。是陈渊的正面照，背面写着一行字：“游戏结束，但谜题永存”。
纸张边缘微微卷曲，但没有完全烧毁。材质耐高温，显然是故意留下的。
他捏紧照片，蹲在冒烟的电脑残骸旁。沈知微已经坐回讲台边缘，换上备用平板，正在拷贝最后几帧数据残影。
“还能恢复多少？”林骁问。
“不多。”她手指飞快敲击，“只有前半段Ip路径，后半段被反向倒灌摧毁了。”
“够了。”林骁把照片收进口袋，“至少我们知道他在哪。”
沈知微摇头：“不对劲。他为什么要让我们找到这个地方？”
林骁沉默。
他知道这不像陈渊的风格。那个人从来不给对手真正的情报，只会制造更多陷阱。
“他是故意的。”他说，“这个Ip不是为了隐藏，是为了引我们过去。”
“那你为什么还要去？”
“因为这是唯一的线索。”林骁站起身，拍掉裤子上的灰，“就算知道是坑，也得跳。”
沈知微抬头看他一眼，没说话。她把U盘拔出来，塞进卫衣口袋，顺手扶正耳机。
教室依旧昏暗，应急灯忽明忽暗。窗外夜色浓重，风从破窗灌进来，吹动半截烧焦的电线，轻轻晃荡。
林骁走到黑板前，捡起那把刻着“a=0.618”的飞刀。刀柄底部的编号ZL-7还在，清晰可见。
他翻开笔记本，在空白页写下三个词：
**废弃科研所**
**地下三层**
**75.8秒**
然后画了个圈，把这三个词围住。
“他想让我们以为胜利了。”林骁说，“可真正的战斗还没开始。”
沈知微走过来，看了一眼笔记，忽然开口：“你还记得‘制敌系统’测试记录吗？”
林骁点头。
“那个项目不止用于训练罪犯行为模式。”她说，“它还有一个隐藏功能——实时同步目标的心理反应。”
林骁皱眉：“你是说，我们在做什么，他早就知道了？”
“不只是知道。”沈知微盯着他，“他还知道你会怎么想，会做什么决定。因为你写的每一本小说，都是他的参考手册。”
空气一下子冷了下来。
林骁握紧了手中的飞刀。他终于明白为什么对方总能预判他们的行动。不是因为他们强，而是因为他们一直在按照陈渊设计的剧本走。
“那我们现在怎么办？”他问。
“换个规则。”沈知微打开平板，调出一段加密音频，“我刚才恢复了一帧信号残影，里面有个频率异常。它不属于任何已知通信协议。”
林骁凑近看。
波形图上有一个极短的脉冲信号，间隔恰好是75.8秒。
“这不是控制指令。”她说，“这是回应。”
“回应什么？”
“回应你的写作。”沈知微抬头，“每次你发布新章节，这个信号就会出现一次。它像是某种确认机制。”
林骁愣住。
他写小说，陈渊就在那边接收信号，确认实验进度。他的创作，成了对方操控系统的开关。
“所以……我不是在破案？”他低声说，“我是在帮他完成实验？”
沈知微没回答。
她只是默默合上平板，把耳机戴好。
林骁站在原地，脑子里一片空白。他想起自己熬夜写稿的样子，想起读者评论里的“神探”称呼，想起父亲默默放在床头的五元早餐钱。
原来这一切，都被另一个人看在眼里，记在数据库里，当成变量输入模型。
他笑了下，笑得很轻。
“行啊。”他说，“既然他喜欢看我写故事，那这次我就写个他猜不到结局的。”
沈知微看了他一眼。
林骁把飞刀收进书包，拿起手机检查录像。画面完整，关键帧都录到了。
“走。”他说，“先离开这儿。”
“去哪儿？”
“回家。”林骁走向门口，“我要重新写一篇小说。”
沈知微没动。
“你现在写，他还是会看到。”
“我知道。”林骁停下脚步，“所以我不会发出去。”
他回头看了她一眼。
“我要写一本只给自己看的小说。”
沈知微怔了一下，随即嘴角微扬。她起身跟上，脚步轻快了些。
两人走到门边，林骁伸手去拧门把手。
金属触感冰凉。
他刚用力，门外传来一声轻微的“滴”响。
像是某种电子锁解除的声音。
林骁立刻后退一步，把沈知微挡在身后。
走廊尽头，一盏原本熄灭的应急灯突然亮起，光线笔直照进教室，落在地上那根晃荡的烧焦电线上。
电线轻轻摆动，投影在墙上的影子，像一个缓慢抬起的手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