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个月后,嘉嫔金玉妍终于传出了遇喜的消息,她叫丽心捧着太医的脉案,坐着软轿一刻不耽误的赶往坤宁宫向曦滢报喜,脸上的喜色藏都藏不住,连往日里带着几分精明于野望的眼神都柔和了许多。
这也算是曦滢管理后宫的KpI了,她按后宫遇喜规矩,让素蕊给高曦月传话,叫她循例备下赏赐;乾隆得知后更是龙颜大悦,毕竟对他而言,皇子自然是多多益善,这也是稳固宗室根基的要紧事。
除此之外,今年就一件大事需要曦滢操心了,那就是选秀。
如今后宫格局早已稳固,贵妃、妃位等高位皆有主,大阿哥和二阿哥的福晋也已从满洲勋贵中选定。
这般形势下,那些满洲勋贵家的格格们期待值骤降,反倒是中低层官员家的姑娘,对此次选秀多了几分热切期许。
暮色渐浓,坤宁宫暖阁内烛火摇曳,曦滢斜倚在铺着软垫的炕榻上,手中捧着厚厚的殿选秀女名册,指尖轻轻划过一个个名字,忽然抬头看向一旁正在祸害古画的乾隆,他在画中的留白之处插空写观后感,还到处盖章的行径简直让她没眼看。
算了,他是皇帝,这种程度的傲慢也是合理,毕竟再有意义的古玩字画,在皇帝手里,说到底不都只是一个打发时间的玩意儿吗?
说是这么说,曦滢还是有些痛心疾首的转过眼,随口问道:“皇上明日殿选,可有什么特别期待的?”
乾隆放下手里的印章,起身走到炕榻边,顺势在曦滢身旁坐下,伸手轻轻覆在她放在名册上的手,一双桃花眼眯起,语气带着几分刻意的真挚:“朕如今满心都惦记着咱儿子,哪有心思管选秀的事。”
儿子既说的永琏,又说的曦滢怀着这个,自从太医院院判齐汝诊脉后,笃定这胎大概率是个阿哥,乾隆便日日盼着,连处理朝政时都忍不住嘴角上扬,满心都是对嫡子再添的期待。
曦滢信了乾隆的花言巧语那才是见了鬼了,果然,乾隆还有后话:“不过去年归附的达什达瓦部,其德穆齐拜尔噶斯·赛音察克之女也在名册中。朕念及他们部族诚心来附,为表安抚,明日殿选时收用了便是,也能让其他归附部族看看大清的诚意。”
什么诚意?皇帝卖身的诚意?曦滢在心里翻白眼。
她就知道,每当这个时候,乾隆就得出卖自己的肉体,还表现得自己多大公无私似的。
别家皇帝是后宫佳丽三千,他倒好,反倒像是当了这三千佳丽背后家族的赘婿,处处要考虑部族归附、勋贵平衡,连选妃都带着满满的政治考量。
在榴莲子构建的世界,皇帝当赘婿这个赛道,还真是一脉相承,不愧是亲生的。
曦滢换了个姿势,心安理得的把乾隆当靠垫:“既然皇上已有打算,那想给这位拜尔噶斯氏什么位分?”
乾隆握着曦滢的手轻轻摩挲片刻,思索一番后随口道:“厄音珠入宫封了嫔位,拜尔噶斯氏的阿父不过是个德穆齐(差不多是检察官或者法官之类的职位),就封个贵人便是。”
曦滢笑话他:“今日说只收用她一个,明日皇上可别见猎心喜,多多益善。”
乾隆看曦滢一脸笑意,一点都没有类似于吃味的表情,心里忽然哽得慌,不由收紧了握着她的手,倾身靠近,鼻尖几乎蹭到她发顶,只嗅到一股幽幽的冷香,他走神片刻,才忍不住试探性的追问:“朕若当真要多多益善,琅嬅你就不吃醋?”他倒不是盼着曦滢吃醋闹脾气,只是这份过于平静的态度,让他心里有些不是滋味。
“皇上这话问得,你想我吃味?还是不想?我何时因为这种事情吃心过?”曦滢挑了挑眉,似笑非笑的横了他一眼,让乾隆一时间觉得自己的问题就是在自取其辱,但还好曦滢的回答还比较迂回,“为皇室开枝散叶,不仅是后宫的责任,也是皇上你的,难道靠我自己,能给你生十个八个?”
乾隆熟练的哄自己,曦滢也算是给他面子了,至少没直说对自己不在意,虽然他至今也不知道皇后对自己到底在意还是不在意。
说起来,弘昼他家的嫡福晋,还真能给他生了一串葫芦娃,怡亲王胤祥他嫡福晋兆佳氏也生了七个孩子。
但人家说不定是皇家包办婚姻里难得的真爱,而且还有铁子宫,生娃赛道,曦滢就不跟她们争先了。
生这么多,长命的却没几个,还是优生优育保平安吧。
“有空跟我这儿赌咒发誓的说嘴,不如明日殿选时挑些长得漂亮、又好性子的,毕竟往后这些姐妹要在后宫相处,我看她们的时日,可比你看她们的时候多多了。”曦滢抬手推了推他凑得太近的胸膛,反手拍了拍乾隆的手背算是顺毛,随口说道,“我肯定是没精力全部看完的,若是你挑中了性格不好的,到时候烂摊子你自己收拾。”
乾隆无语,并感觉有点酸,合着他是在给皇后选妃呗,自己在前朝搬砖,皇后享受他如花美眷的奉承伺候?
曦滢也懒得再看名册了,合上之后随手扔在炕桌上,“前些日子还有不少宗室福晋进宫为自家子嗣请婚,你也上点儿心吧,免得回头我都定下了,你又吃心我不给你商量。”
乾隆干笑一声:“怎么可能呢?”
曦滢翻出蓝色封皮的小册子,乾隆顺势收紧手臂将她圈在怀里,下巴抵着她发顶静静听着。
她特别指出了几家,大部分的请婚,曦滢能成全的都成全了,但指出来的这几位都是地位特殊,要么是手握兵权的宗室旁支,要么是与党派之争牵扯甚深,联姻之事需要皇家过目斟酌的,若是放任他们随意联姻,指不定什么时候就会私下勾结,生出乱子。
满洲贵族向来姻亲盘根错节,可真让他们同气连枝,往后怕是又要养出个新的“某半朝”势力,到那时再想制衡,可就难了。
乾隆也知道这不是小事,拿过册子仔细琢磨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