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兴了没一会儿,高曦月又有些担忧起来,秀丽的眉头微微颦起:“可阿箬性子张扬,万一她得了势,反过来跟咱们作对怎么办?”
“她阿玛——不是捏在你阿玛手里么?” 曦滢端起茶盏抿了一口,热气氤氲中,眼神清明,倒也不吝啬教教她,免得她没个心眼,回头被金玉研那样的人忽悠得团团转,“而且她能有今日靠的是谁她心里清楚,她若懂事,便知道该依附谁;若不懂事,要不了多久,自有人收拾她。”
曦滢放下茶盏,指尖轻轻敲着桌面:“这内院,不是东风压倒西风,便是西风压倒东风,以你我的身份,不必亲自下场当这个棋子,扶植几个,让她们自己耗去吧,何必自降身价,跟她们扯头花?”
“福晋想得长远,是妾身浅薄了。”高曦月觉得曦滢说的很有道理,自己和福晋都是靠家世才进的王爷内院,和她们都不一样,何必自降身价?
“你只需安心调养身子,其他的事,不用多操心。” 曦滢看了她一眼,见高曦月虽然心眼浅,但听得懂人话,语气缓和了些,“待过些日子,我让人给你寻些上好的补品来,争取早日养好身子,也能为王爷开枝散叶,你不是喜欢孩子么。”
高曦月闻言,脸上露出感激的神色:“谢福晋体恤,臣妾定好好调养。”
二人正说着话,素心从外面进来禀报:“福晋,阿箬格格派人来问,今日是否要来给您请安。”
“让她不必来了,好好抄她的宫规,什么时候抄完了,什么时候再来见我。”
高曦月看着曦滢的神色,心里忽然清楚,阿箬在福晋眼里不过棋子,一旦没了用处,随时叫她自生自灭。
而她自己,只需牢牢跟紧福晋,就能在这深宅后院里站稳脚跟。
高曦月心里松快不少,甚至偷偷泛起一丝窃喜:自己才是福晋唯一的心头好,诶嘿。
到了每日请安的时辰,几个格格按时来了正院,眼神却都在悄悄打量四周,显然是想看看这位新晋的阿箬格格。可等了半晌,也没见人来,众人面上不动声色,心里却各有盘算。
曦滢坐在上首,将她们的眉眼官司看得一清二楚:“行了,你们若是来看阿箬的,便不必等了。”
她顿了顿,目光扫过众人,语气带着几分威严:“承宠归承宠,犯错归犯错。王爷收用新人,我自然会按规矩抬举;但敢在内院犯自戕这样的忌讳,坏了院里的风气,自然也要按规矩惩罚。我早说过,法无禁止即自由,你们各凭本事,但若是干了不该干的事,那就要做好挨罚的准备,往后你们都记着,规矩不能破。”
下边的人连忙躬身应道:“是,谨遵福晋教诲。”
近来已近年关,曦滢也忙得很,又跟众人交代了各处发年终福利的事项 —— 从绸缎布料到金银锞子,都按位分定了数,叫她们各自回去后叫人去领,便打发她们各回各家了。
转眼便是除夕,今年宫里变故多,皇帝接连没了弘曕、弘时两个儿子,又没了皇后,大家都以为今年的年宴可能就停办了,可雍正向来冷心冷肺,并未因这些事搅了过年的兴致,依旧按例办了除夕夜宴。
曦滢作为宝亲王福晋,自然要同弘历一同列席宫宴。
至于后院的格格们,就只能在阿哥所里过节了。
曦滢提前吩咐了小厨房,赏了宴席,又赏了些糕点果品,叫她们自行热闹。
可说到底,她们都是王爷的妾室,彼此间存着竞争关系,纵使有宴席,也不过是强装热闹,各怀心思,根本热闹不到一起去。
宫宴之上,曦滢久违地见到了她的便宜婆婆熹贵妃。
许久不见,熹贵妃像是老了十岁,原本精致的妆容也掩不住眼底的疲惫与憔悴,衣裳收拾虽然依旧华丽,但到底不如之前鲜亮了,站在雍正边儿上,年龄上倒是差异没那么大了。
自从弘曕没了,熹贵妃就开始闭门谢客,别说曦滢这个儿媳,就连弘历这个她一手扶持的养子,她都没再见一面。
弘历坐在席间,时不时偷瞄熹贵妃的神色,心里暗自琢磨:额娘这是彻底心灰意冷了?
他有些担心熹贵妃的情绪,更担心自己因此失了这股重要的助力—— 毕竟熹贵妃在宫里经营多年,人脉不少,没了她的支持,自己在朝堂上的路恐怕会难走不少。
弘历越想越不安,下意识地往曦滢身边靠了靠,待她比往日更亲近了几分。
正说着话,熹贵妃忽然转头看向弘历和曦滢,眼神里带着几分阴鸷,开口问道:“青樱这一贯可好。”
听她提及青樱,弘历也有些紧张,熹贵妃恨景仁宫娘娘是一定的,生怕她因为乌拉那拉氏迁怒了乐善堂,忙说:“前头她一时糊涂,对儿臣出言顶撞,儿臣便罚她禁足半年,让她好好反思己过。如今她在院里反思己过,也没别的事,还算安分。”
熹贵妃哪能看不清弘历的小心思,心里冷哼一声:果然不是亲生的,就是不贴心,还想着护着乌拉那拉氏的人!嘴上却没点破,只淡淡道:“你倒是会护着她。”
弘历脸上的笑容有些僵硬,连忙卑微陪笑:“青樱一贯足不出户,对外头的事情也是一无所知,还请额娘体察。”
“她既然没规矩,敢出言顶撞王爷,可见景仁宫的人没教好她。” 熹贵妃打断他的话,眼神锐利地看着弘历,“我看呐,也不必禁足了,过完年叫她来永寿宫,景仁宫没教会她的规矩,本宫亲自教。”
说到最后,她顿了顿,语气带着不容拒绝的意味:“弘历,想来你应该不会舍不得吧?”
婆婆要教儿子的小妾规矩,虽说上有点纡尊降贵,但绝对是没什么值得说嘴的,弘历就算心里不愿意,也只能陪着笑,唯唯诺诺地答应下来:“全凭额娘做主,儿臣没意见。”
曦滢坐在一旁,在心里默默替青樱点了蜡 —— 惹谁不好,偏偏惹了刚失了儿子、满心怨气的熹贵妃,往后去了永寿宫,有她的好日子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