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没几天,马齐府上的管事便揣着消息来了李荣保家,躬身回话时语气格外恭敬:“二老爷让小的来转告格格,四阿哥侧福晋与格格的进门日子,定在了格格与四阿哥成婚的后一日。”
好像所有人都 没觉得哪里不对劲,包括鸡毛蒜皮的小事都不忘计较的觉罗氏,闻言只 “嗯” 了一声,连眼皮都没抬,满脑子都是嫁妆清单还得再添些什么才够体面。
曦滢皱眉,让来报信的管事转问了马齐一句:“按照惯例,妾室都要提前一个月进门,等福晋进门的时候,都得跪迎,现在这个安排,是让侧福晋和格格也能蹭着享用正室成婚的规制和铺宫的意思?”
李荣保福晋一听,觉察出不对来,一拍手:“对呀,礼部怎么会这般挑日子?”
她先前被 “女儿要当宝亲王福晋,未来就是一国之母” 的喜悦冲昏了头,竟忽略了这规矩,此刻越想越觉得不妥,连声音都拔高了几分。
管事一听,觉得似乎的确是落了他们富察家的面子,匆匆告辞,回去问了马齐。
过了三日,那管事又上门了,这次脸上带着笑意,进门就道:“二老爷听了格格的话,当即就去寻了礼部和钦天监,说是一时忙糊涂了,重新定了日子,侧福晋与青樱格格的进门时间,提前到了六月初八,比格格的婚期早了一个多月。”
忙糊涂了?这些人给皇家和宗室办婚礼那是办老了的,怎么会在婚期这种关键事上糊涂?
她心里门儿清,多半是有人——点名弘历,想暗搓搓地给青樱找补,故意模糊正妾界限,被马齐戳破后,只能找个 “忙糊涂” 的由头,再推个小官出来背锅。
对此曦滢表示,这个攻击性很强的二伯,非常靠谱。
曦滢放下茶盏,嘴角勾了勾:“有劳二伯费心了。”
清朝厚嫁之风盛行,何况曦滢还是嫁入了皇家,除了内务府为曦滢备办的嫁妆,富察家也举家给曦滢添妆。
那是卯足了劲要撑场面。
珠宝首饰、绫罗绸缎,田庄铺子这种硬通货管够不说,家族里还特意卖了一个山头的田地,把卖地的银子都给曦滢当了嫁妆。
曦滢看着账房先生送来的嫁妆清单,忍不住在心里感叹,富察家的百年基业,血条还是厚的。
加上内务府置办的,足足有一百八十抬,过嫁妆的时候那就是毫不夸张的十里红妆。
她妥妥就是个富婆。
再次强调,大户人家的贫穷,只是现金流捉急,不是没有祖产。
转眼婚期将近,府中上下忙的脚不沾地。
唯有傅恒,人太小了也帮不上忙,常常坐在廊下对着院子里的石榴树发呆,小眉头皱得能夹死蚊子。
这天,因为曦滢不带素练入宫的事情,觉罗氏表示不理解,并试图把素练强塞给她带去,被曦滢严辞拒绝,觉罗氏不明白,素练又能干,还听话,事事都想着主子,为什么曦滢不带她。
能干是能干,听话和想着主子没说错,可惜她心里的主子不只是曦滢,觉罗氏在她心里也是主子,不完全忠诚,那就是完全不忠诚。
曦滢都没有调教她的欲望,于是决定带上她的另两个丫头,素心和素蕊出嫁。
觉罗氏不理解:“素心和素蕊性子太软,哪有素练机灵?你怎么偏不选她?”
曦滢没解释太多,只说:“府里也需要人照顾二妹,素练妥帖,留她在家里我放心。”
主子不带自己,对素练来说简直是晴天霹雳,只觉得天塌了,跑到她身边哭。
开始曦滢还好声好气的说自己是不放心家里,她妥帖,叫她在家里照顾二妹。
素练还言语中觉得自己从照顾嫡出的大格格变为照顾庶出的二格格那是降级了。
曦滢的脸色瞬间冷了下来,手里的茶盏重重放在桌上,茶水溅出几滴:“素练,你这话是什么意思?二妹也是富察家的格格,你昏了头了?我父亲膝下十子二女,只有我、傅文和傅恒是额娘所出,难不成其他弟妹在你眼里,都不配被好好对待?”
她语气严厉起来,带着上位者的威压:“怎么,你在我身边伺候几年,就觉得自己也成了‘贵人’,能看不起主子家的人了?我念着你伺候我多年的情分,给你留着脸,你若再敢胡吣,我现在就回了额娘,把你打发出富察府去。”
倒是会借势狐假虎威,这种“优秀”的认知,下辈子投胎当奢牌柜姐岂不是专业对口?
素练从未见过向来温和的自家格格如此疾言厉色,不敢多言,抽抽嗒嗒的走了。
曦滢白天被烦得够呛,晚上报复性熬夜,让人搬了张竹椅坐在廊下看星星,夜风拂过,才算驱散了几分烦闷。
睡不着的傅恒估计是听到了动静,艰难的扒拉开已经睡熟,胳膊腿搭在自己身上,快把自己压得窒息的七哥,趿着鞋子,偷摸从他那屋溜出来。
他走到曦滢身边,也不说话,悄没声的再她身旁坐下,小手放在膝盖上,眼神落在远处的夜空里,在冥府的几十年,他已经习惯了看着那颗星星,曦滢的本体再次因为神魂下界黯淡下来了。
廊下只听得见虫鸣声,两人安静的坐了片刻,先开了口:“后悔跟来吗?要是没跟来,你或许还能在冥界自在些,不用像现在这样,困在个小孩子身体里,还要看着我嫁别人。”
“没后悔,就算换了一种关系,我也会一辈子当你的后盾。”傅恒说。
曦滢欲言又止,话虽如此,你现在一个幼崽的身体,常常露出一个阴湿男鬼的哀怨表情,她看着有点割裂啊喂。
“这次回去,我送你去轮回吧,其实孟婆汤一喝,什么都忘了。”曦滢劝他,说了他们的缘分就一辈子,现在给他续了一段,已经是额外的礼赠,也该差不多了。
傅恒摇头。
“那你想等到什么时候去呢?”曦滢问他。
傅恒没有回答,但他心里想,就让他抱着那一世的回忆消逝,对他来说也是很好的结局。
曦滢见他不愿多说,也不逼问他,忽然想起什么,语气带着几分试探:“你…… 会想替我守我的星轨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