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子端的声音里染了几分不易察觉的轻扬,但他并未上前凑得太近,只是眼底的光明显亮了些,目光落在曦滢身上,带着几分笃定:“你说‘也不是不行’,我听清楚了,自然作数。”
曦滢被他这副看似平静却暗藏认真的模样逗笑,抬手拂去落在肩头的一片腊梅花瓣:“太子殿下倒是会抓话柄,不过有言在先,调剂就是调剂。”
“我明白,没关系,我们来日方长。” 文子端微微颔首,语气沉稳,没有半分急切。
毕竟同曦滢明显走得近的同龄之人他数得出来的无非就是子晟和袁善见,比起他们二人,他是跑得最快的那一个。
文子端心里生出一种隐秘的自得。
袁善见:我吗?关我何事?
霍无伤咬牙切齿:你可真是我的好兄弟啊,墙角挖得倒是飞快?
他话说得平和,却句句都顺着曦滢的节奏,文子端看着曦滢眉眼间的笑意,如今能这样坦诚对话,已是意外之喜,他没必要因急切失了分寸。
曦滢见他眼底藏着欢喜,却依旧保持着克制得体的距离,对此很满意。
文子端素来沉稳,不像凌不疑那般是个不管不顾的疯批,也不似旁人那般急功近利,这种分寸感,让她很自在。
“不是要一起走走吗?”
文子端立刻跟上,与她并肩走在宫道上,两人之间隔着半臂的距离,不远不近,恰如其分。
风又吹过,几片腊梅花瓣落在曦滢的发间,文子端想伸手替她拂去,指尖伸到半空又顿住,最终只是轻声提醒:“你发间落了花瓣。”
曦滢抬手摸了摸,果然捏下一片带着霜气的花瓣,她低头看了看,又抬眼看向文子端:“殿下倒是比从前拘谨多了,从前你可不是这样。”
文子端闻言,耳尖又红了几分,却难得没回避,反而坦然道:“从前只当你是亲戚,自然没那么大顾忌。如今心意不同,反倒怕唐突了你。”
这话坦诚得让曦滢都愣了一下,随即失笑:“太子殿下倒是越来越会说话了。”
文子端正要接着说什么,身后突然响起文帝语带打趣的声音。
“你们俩这一路走得慢悠悠,倒让朕和无伤好等。”
曦滢与文子端循声看去,是文帝和霍无伤也出来遛弯儿了,就混在太子侍从里面,看起来就是来听了墙角。
可能是之前哭得太投入,文帝的脸现在都是肿的。
霍无伤的目光落在曦滢身上时,还带着一丝未及收敛的柔和,可在瞥见文子端与她并肩的姿态时,那点柔和便悄悄沉了下去,只剩平静的表象。
“父皇。”
“陛下。”
文帝摆摆手,笑着走近:“刚从偏殿出来,就看见你们俩在这儿说话,倒像是有说不完的话。” 他目光在两人之间转了转,眼底的笑意更浓,“妙妙素来不爱亲近旁人,朕还以为你俩得等个三年五载,才能这样平和相处。”
霍无伤站在文帝身侧,指尖悄悄攥紧了衣摆,他看得见曦滢眼底难得的松弛 —— 那是对待自己的时候,从未有过的轻松模样,再看文子端克制却难掩珍视的眼神,喉间的涩意几乎要溢出来。
他早知道曦滢不会困在过去,可当她真的敞开心扉接受旁人时,那份藏在心底多年的不甘,还是像藤蔓般疯长。
霍无伤曾经幻想过,有朝一日恢复身份,他不是曦滢敌人的儿子,曦滢会不会试着考虑他,但如今大仇得报,却要看着她走向别人?这份失落压得他心口发紧,却只能强装释然 —— 至少,话没说开之前,他还没彻底失去争取的机会。
但曦滢没给他这样的机会,直接打破了他的幻想。
“陛下想多了,我跟太子殿下就是闲来无事,调剂调剂。”
“调剂?” 文帝愣了一下,随即朗声笑了,“好一个‘调剂’!朕看你们这调剂,倒调得比旁人更加情意……”
话没说完,文帝也想起了之前子晟当众求娶曦滢,三番两次被拒绝的事情,一时有些尴尬,这么好的大外甥女儿,怎么就只有这一个呢,要是再多一个,他也不用为磕哪对cp发愁了。
曦滢:想多了,就算多一个,也不是谁喜欢就跟谁在一起的。
霍无伤这时才走上前,目光落在曦滢脸上时,语气里的温和多了几分复杂,甚至带着一丝隐晦的试探:“这样挺好,不过‘调剂’而已,若是哪天觉得不合适,也不必勉强自己。” 他顿了顿,眼神里藏着不易察觉的期待,“你向来清楚自己要什么,无论选什么,我都…… 支持你。”
霍无伤不想就这样放弃,只要曦滢还没真正定下心,他就还有机会。
文子端何等敏锐,立刻听出霍无伤话里的弦外之音,眼底的笑意淡了几分,却并未点破,只是不动声色地往曦滢身边挪了半寸,无声宣示着自己的立场。
挚友归挚友,姻缘归姻缘。
他文子端也不是挖了霍无伤的墙角,而是反复确认过了曦滢对霍无伤的确没有丝毫悸动,这才行动的。
若说霍无伤看上的女娘,无论是不是女娘是不是喜欢他,旁人都不能争取,本朝也没这规矩。
文子端的区区半步看似细微,却像一道无形的界限,强势的宣誓了文子端的存在,落在霍无伤眼里却格外刺眼,面上依旧维持着平和,只是看向文子端的目光,多了丝不易察觉的锐利。
“调剂也好,正经相处也罢,只要妙妙开心就好。走,暖阁里炭火该旺了,咱们吃饭去。”
文帝何等耳聪目明,早看出他的亲亲子晟没死心,却故意装糊涂,笑着打圆场——没办法,不圆场不行啊。
一个是亲儿子,身为储君,也没娶正妃,至今没有后嗣,他家是真的有皇位要继承啊!
但另一个是他的义子,是霍兄唯一血脉,最重要的是,这是个倔驴,他要是认准了一个人,是绝对不会考虑跟别的女子繁衍后代的。
偏生这个曦滢,主意比谁都正,就是他这个皇帝也强压不得。
这稀泥不和都不行。
这仨兔崽子,没有一个省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