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是山庄,整个雁归山也不过只有沈舒一个人——哦,后来多了个沈翎。
沈舒是个极有学识武功的疯老头,沈翎被拘在山上日日苦读,冬练三九夏练三伏。
她心里念着小妹妹程少商,只是自此天南地北,鞭长莫及。
沈翎自幼时被人从孤城救出,想来父母亲眷必是殒命于此,虽她已不记得他们到底是谁,哪怕是为了保护她而死的那位妇人,血海深仇该报。
原本的沈翎想着,孤城城破,盖因戾帝余孽勾结当地贼匪,那她便去荡平贼寇,以慰死在孤城的亡魂,于是十五岁那年拜别沈舒,带着沈老头的推荐信,出山投入万将军帐下。
三年前圣驾北征,一时不慎被与戾帝余孽勾连的漠北敌酋困在北城。
彼时从军两年,已经当上军侯(大概管500人),年轻气盛的沈翎自告奋勇,带了一小队人夜袭敌营,于万数敌军当中三进三出,取了敌军首领的人头,斩杀战将五十多员,士卒千余,突骑营趁机奉文帝突围,这才救得了文帝性命。
敌军士气大败,文军一鼓作气,平了这场叛乱。
自此一战成名,从此飞升。
但是也因此落下一身伤,女儿身的马甲当场就保不住了。
好在万将军拍着她的肩膀大笑:“军中只认能耐,管你是男是女!”
天下未定,九州兵荒马乱,军中女将虽少,但并不是没有——萧元漪也算一个,于是她依旧留在了军中效力。
后来才有了点余力,让人回了都城,暗自对程少商时时接济。
两年前她领兵往漠北边境平乱,直至上旬漠北大捷,北路军几乎把漠北叛军屠戮殆尽。
只是沈翎越在军中待久了,越发觉得此事还有内情,须得细细查访。
可惜,临了却死在了凯旋之前。
最后一场战役里,敌军的毒箭穿透了沈翎的肩胛,弥留之际,她攥着贴身的孔雀翎平安扣想:“终究是没能如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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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带我去买饴糖。”
等沈翎拿着饴糖和厚礼行至程府门口。
没想到看到一场滑稽戏,董舅爷还有她便宜大母那副姊弟情深场?并没能维持两句话,正戏上演了。
“舅爷说的这是何话,大母是如何待我和翎阿姊了?”程少商借着董舅爷的嘴,引诱他说出这么些年大母和葛氏是怎么迫害她们姐妹的。
“我阿姊亲口对我说的,萧?留下这个??娘,?后恐怕会和她阿母?样招?厌烦,不如早?把她弃了出?去,也省了程家的?粮。”董舅爷唾沫横飞。
大母连连摆手:“你胡说!我何曾说过这话!”
葛?心中畏惧董舅爷将她拖下?,急忙打断,可董舅爷却没想放过葛?,将??所知道的?切全说了出来:“对了,还有你,你说养个??娘不过??年,咱们把她给养废了,让她?后补救都来不及。还有我外甥这些年寄回来的银两全跑你荷包?了”
葛?吓得大惊失色,慌忙否认:“胡说八道!我没有!”
“程少商你不是思念你那阿姊吗?” 董舅爷忽然转向程少商,脸上露出癫狂的笑,“你的好叔母是不是说她受不了了不要你了跑了?其实是她将你阿姊给卖了!她串通了人伢子,将你阿姊贩到北地去。”
“啧啧啧,可怜呐,你阿姊被带走的时候还拿着特意给你买的饴糖。如今过了这么些年,你阿姊长得这么好看,也不知是卖给人当了童养媳,还是买到烟花地,或者是早已经变成孤魂艳鬼啦哈哈哈……”
“你胡说,我不许你攀污我阿姊!”得知??阿姊失踪真相的程少商早已泪流满面冲上去对着董舅爷拳打脚踢。
“你阿姊回不来啦!”董舅爷笑得更疯了。
程少商反而平静下来,想起这两年总会出现在自己房间的银钱口粮,书简衣物,厉声反驳:“你放屁,我阿姊一定在某个地方活得好好的!”
一定是脱不开身才没能露面,她一定会找到阿姊的!
“我原本还想着十年前的事,光有苦主的指认而无证据,该怎样才算真相大白,没想到竟有人自己说出来了。”一个清亮的声音传入众人的耳朵,“董舅爷,听闻你被判流放漠北边境,正巧翎在边境有几个好友,必让人好好招待。”
程少商挂着泪的眼循声望去,见那人一身银甲,腰悬佩剑,阳光下甲片泛着冷光,可那张脸分明还有记忆中的影子。
提着裙子小跑着上前,却在沈翎面前两步停下了,小心翼翼的问:“阿姊?是我的阿姊回来了吗?”
把手里的饴糖放在程少商的手上,摸了摸她毛茸茸的发顶,曦滢替原本的沈翎说了一句:“嫋嫋,阿姊给你买饴糖回来了,对不起啊,让你等了这么久。”
“阿姊,你终于回来了!呜呜呜呜呜呜~”
程少商终于控制不住,撞进曦滢梆硬的甲胄嗷嗷大哭,把曦滢如今的体格子都撞得退了半步。
突然的变故看呆了众人,还是萧元漪,对着面前之人端详许久,方不确定的问:“是阿翎吗?”
“一会儿再抱吧嫋嫋,阿姊还没拜见义父义母呢。”
程少商有些不好意思,捂着眼睛站好了。
曦滢这才走到程萧二人面前,躬身一揖:“是女儿阿翎回来了,孩儿不孝,久未归家,让你们挂心了。”
程始和萧元漪把她扶起来,语气也甚是开心:“回来就好,回来就好,你被迫离家,也不是你的错,走走走,咱们回家。”
萧元漪看着曦滢的装扮:“等等,看你这穿着。今日入城受封的北路军主帅沈翎,不会是你吧。”
虽然只是养女,离家十载,回来还改了姓,曦滢多少觉得应该解释一番。
简单的解释了一通,曦滢继续说道:“今日女儿还得进宫面圣,眼下恐怕不能跟义父义母还有小妹叙旧了。”
“那便快去,” 萧元漪推了她一把,语气急切,“阿母让人给你收拾屋子,咱们来日方长。”
沈翎应下,对二人抱拳行礼,然后转头哄了哄程少商:“嫋嫋乖乖吃糖,等阿姊从宫里回来,带你出去玩儿。”
说完,翻身上马,银甲在阳光下划出一道流光,朝着宫闱方向驱马而去。
而这一切都被不远处高台上的凌不疑看在了眼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