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无殇的目光掠过老者，落在那具巍峨的魔虎骨架上。
灰黑色的眸子里，旋涡微微流转，仿佛穿透了时光长河。
再次看到了几十万年前，他初临九幽大陆时，遇到的一头桀骜不驯的天魔煞虎。
那虎啸震山河，爪裂苍穹，却在他面前低下了高傲的头颅......
记忆中的虎影与眼前这具布满金色裂纹的骨架渐渐重合。
秦无殇眼中闪过一丝微不可察的波动。
啪嗒。
一滴黑血从老者腐烂的下颌滴落，在寂静中显得格外清晰。
秦无殇这才将视线移向锁链贯穿的老者。
没有愤怒，没有威压，更没有杀意。
只是平静地注视。
嗬......嗬......
老者的喉咙里发出破风箱般的喘息声，贯穿头颅的锁链剧烈颤动。
他腐烂的半边脸在抽搐，完好的左眼瞳孔缩成针尖大小，漆黑空洞的右眼眶中，粘稠黑液如泪涌出。
青铜锁链上的镇压符文突然疯狂闪烁！
老者干枯的左手猛然炸裂，碎骨与腐肉四溅，却在空中化为缕缕黑烟。
但他仿佛感觉不到疼痛，只是死死盯着秦无殇，嘶声道：
不可能......你怎么可能活着……。
魔猿闻言冷笑一声，缠绕在臂膀间的锁链哗啦作响。
老者的话语戛然而止。
他腐烂的面容突然平静下来，像是想通了什么，竟低低笑了起来。
笑声中带着几分癫狂，几分释然。
原来如此......
老者抬起残缺的手臂，用白骨森森的腕部擦了擦右眼窝流出的黑血，
你竟然......真的从那个地方活着回来了......
三轮血月的光芒忽然暗淡，宛如瞬间被抽去了大部分的精华。
魔土上的龟裂缝隙中，那些涌动的漆黑粘液开始无声沸腾，冒出一个个气泡，每个气泡破裂时都浮现出扭曲的鬼脸。
小黑虎浑身毛发炸立，却不受控制地走向魔虎骨架。
它每靠近一步，骨架上的金色裂纹就明亮一分。
小黑虎一步一步向前走去，四爪深深陷入暗红色的魔土中，每一步都仿佛踏在刀尖上。
可当它走到距离魔虎骨架百丈之处时，一股无形的力量突然将它轻轻拦住。
“呜……”
小黑虎低吼着，拼命向前冲撞，可那股力量却如春风般温柔而坚定，将它一次次推回。
它猩红的虎瞳中泪水如断了线的珠子，大颗大颗砸落在地，溅起细小的黑烟。
秦无殇缓步上前，修长的手掌轻轻按在小黑虎毛茸茸的脑袋上。
小黑虎仰起头，泪水模糊了视线，哽咽道：
“那……那是什么？为什么我……”
它的声音颤抖着，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攥紧，疼得几乎无法呼吸。
秦无殇灰黑色的眸子倒映着那具巍峨的魔虎骨架，轻声道：“那是你的母亲。”
“母……亲？”
小黑虎浑身一僵，虎目圆睁，豆大的泪珠悬在眼眶边缘，迟迟未落。
这个陌生的词汇像一道闪电劈进它的脑海，灵魂深处仿佛有什么东西轰然炸开。
秦无殇迈步向前，黑袍在血色月光下如流淌的夜色。
他来到老者身前不远处，灰黑色的眸子注视着那张腐朽可怖的面容，缓缓开口：
看着自己现在这副模样，可会后悔？
声音平静，却仿佛一柄利剑刺破凝固的空气。
老者的身体猛然一颤，锁链发出刺耳的摩擦声。
他腐烂的嘴角抽搐着，露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
后悔？呵呵呵......
他的笑声如同破碎的陶罐相互碰撞，沙哑刺耳。
老者抬起仅剩的右手，腐烂的指尖轻轻触碰贯穿眉心的锁链，黑血顺着锈蚀的链身滴落。
他的独眼突然迸发出病态的狂热，我不过是做出了自己的选择。
腐朽？不，这是永生！那些愚昧的蝼蚁怎会明白，唯有拥抱黑暗，才能超越这具脆弱的躯壳！
魔猿闻言暴怒，背后铁棍嗡鸣震颤。
三轮血月的光芒忽然扭曲，在魔土上投下诡谲的阴影。
地面裂缝中的黑液沸腾得更加剧烈，隐约传来万鬼哭嚎之声。
秦无殇注视着老者癫狂的模样，轻声道：所以你甘愿成为的傀儡？
傀儡？
老者突然剧烈挣扎起来，锁链哗啦作响，
你根本不懂，你没感受过他真正的力量.....
他的声音戛然而止，像是被无形的手掐住了喉咙。
腐烂的面容扭曲变形，右眼眶中涌出的黑液突然变成暗金色。
咳咳......
老者猛地咳出一团蠕动的黑血，气息瞬间萎靡下去。
但独眼中的疯狂丝毫未减：
活得越久，就越怕死......，
你以为自己超脱了？
不，你只是还没到那个时刻......当真正的腐朽降临，你会比我更加......
啪！
贯穿他左肩的锁链突然崩断一截，老者的话语再次中断。
他痛苦地蜷缩起来，浑身腐烂的皮肤下有什么东西在蠕动。
小黑虎突然发出凄厉的嚎叫。
魔虎骨架上的金色裂纹同时亮起，九条血色锁链剧烈震颤，发出令人牙酸的呻吟。
卖馄饨的老者浑浊的眼中闪过一丝精光，枯瘦的手指微微收紧。
秦无殇静静看着痛苦挣扎的老者，眸中旋涡缓缓流转：
当年你曾问我为何选择这条路。
他抬起手，掌心浮现一缕灰蒙蒙的气息。
现在，我让你亲身体会这个答案。
那缕气息出现的瞬间，整片魔土突然陷入死寂。
三轮血月同时暗淡，地面沸腾的黑液全部凝固，就连贯穿九幽身体的锁链都停止了颤动。
九幽的独眼猛地瞪大，腐烂的面容第一次露出真正的恐惧：
这是......不可能！你怎么可能......
他的声音越来越小，最后变成无声的嘶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