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烤串的竹签在野餐垫上堆成小丘,利津正眉飞色舞地讲着办公室新来实习生的趣事,阿哲突然拍了下大腿:“光顾着聊天,那叫花鸡该好了吧?”
齐雨儿立刻蹦起来,火堆早已化成暗红的炭堆,余温透过土层灼着掌心。蓝玥拎起工兵铲轻轻敲碎泥壳,裂开的缝隙里立刻飘出浓郁的肉香,混着草木灰的气息直往鼻尖钻。
“小心烫。” 蓝玥用树枝拨开碎泥,银灰色的锡纸在暮色里泛着微光。齐雨儿蹲在旁边攥着湿巾,看她一层层揭开锡纸 —— 油亮的鸡皮突然弹出来,琥珀色的汤汁顺着肌理往下淌,连鸡胸肉都透着粉嫩的光泽。
“我的天,” 利津举着手机猛拍,“这卖相绝了!比饭店里的还诱人。” 阿哲已经递来一次性手套,指尖刚碰到鸡皮就 “嘶” 了一声:“还冒着热气呢。”
蓝玥撕下一只鸡腿递给齐雨儿,油汁立刻从指缝溢出来。她咬下第一口时,牙齿陷进酥软的鸡皮,鲜美的汤汁在舌尖炸开,带着恰到好处的咸香,连骨头缝里都浸满了调料的滋味。“绝了绝了,” 齐雨儿含糊不清地说,另一只手赶紧去接掉落的肉渣,“比上次买的熏鸡好吃一百倍!”
利津正和阿哲抢鸡翅,油星溅在野餐垫上也顾不上擦。“蓝玥这腌料秘方可太厉害了。” 利津举着啃得只剩骨头的鸡翅根,“蓝玥这手艺真是没的说,一晚上没白等,不愧是压轴大菜!”
蓝玥自己倒吃得不多,坐在旁边看着他们抢食,指尖沾着的油光在手机屏幕上蹭出印子。齐雨儿忽然想起她下午挖坑时认真的模样,那时的篝火还没燃起,她黑色的身影在暮色里弯成弧线,谁能想到泥土包裹的简陋烤炉里,能藏着这样惊艳的美味。
山风渐渐凉起来,阿哲和利津开始打包垃圾。齐雨儿靠在蓝玥的车边舔手指,看利津和阿哲收拾残局,忽然觉得这顿在山里的烧烤,比任何饭店都来得珍贵 —— 炭火的温度、朋友的笑闹、还有这只藏在泥土里的叫花鸡,都成了刻在晚风里的甜。
02
车管所的印章落在行驶证上时,齐雨儿的指尖还在微微发颤。汪凯接过那本崭新的绿皮册子,笑着往她手里塞:“现在可是有证的人了,敢不敢自己开回家?”
停车场里,那辆白色的越野车正沐浴在夕阳中,机盖系着的红绸带被风掀得猎猎作响。齐雨儿拉开车门坐进去,真皮座椅还带着点特有的皮革香,方向盘套是她上周挑的米白色,上面绣着细碎的雏菊图案。
“先试试手感。” 汪凯替她系好安全带,指尖在中控屏上点出倒车影像,“记得你练车时总忘看后视镜。” 齐雨儿咬着唇倒车,平稳地滑了出去,引得汪凯在副驾鼓起掌来。
车子刚拐出车管所大门,汪凯突然说:“为了祝贺雨儿喜提爱车,今晚我们出去吃一顿。”
屏幕上跳出 “林间私厨” 四个字,箭头正沿着公路缓缓移动。
“你什么时候藏了这么多惊喜?” 齐雨儿握着方向盘的手紧了紧,车灯劈开前方的黑暗,照亮路边簌簌飘落的银杏叶。她记得刚练车时总在转弯时慌神,此刻却能稳稳地跟着导航提示变道,连汪凯递来的温水都能从容接过。
导航提示 “前方五百米左转” 时,齐雨儿忽然看见路边立着块木质路牌,上面用烫金字体写着餐厅名字,箭头指向一片被灯光勾勒出轮廓的树林。车子穿过挂满灯笼的拱廊,停在铺满鹅卵石的停车场,服务员立刻笑着迎上来:“汪先生预定的靠窗位已经准备好了。”
推开餐厅木门的瞬间,暖融融的香气裹着钢琴声涌过来。齐雨儿打量着四周,原木餐桌间隔着常青藤屏风,天花板垂下的玻璃灯里嵌着干花,墙上挂着的油画竟然是蓝玥朋友圈发过的那一幅《湖畔暮色》。
“喜欢这里吗?” 汪凯替她拉开椅子,指尖拂过桌布上绣着的铃兰图案,“胡姐说你总念叨办公室楼下的简餐吃腻了,特意托朋友订的位置。”
窗外的湖水在月光下泛着银辉,齐雨儿望着菜单上的菜名,忽然发现每道推荐菜都是她提过的 —— 奶油蘑菇汤是上次聚餐时说 “想在家复刻” 的,香煎鲈鱼让她想起上周逛超市时对着冷冻柜叹气的模样。
“你连这个都记得?” 齐雨儿抬头时,正撞见汪凯眼里的笑意。
服务生端来前菜时,齐雨儿瞥见汪凯正在回复消息,屏幕上 “下次带大家一起来” 几个字还没打完,就被她伸手按住了手背。她舀起一勺汤,香气扑鼻。
钢琴声在餐厅里流淌,齐雨儿看着窗外自己的车静静停在树影里,红绸带在夜风中轻轻摆动。忽然觉得这段路走得真好,从训练场的紧张到手握方向盘的笃定,从独自羡慕旁人到身边有了把每句话都记在心上的人,就像这餐厅里的灯光,不耀眼,却刚好照亮眼前的温暖。
03
香煎鲈鱼的油脂在瓷盘上凝成琥珀色的圈,齐雨儿正用叉子挑出鱼刺,汪凯忽然开口:“明年春天,要不要去把证领了?”
钢琴声恰好在此刻落下一个音符,餐厅里静得能听见窗外湖水拍打堤岸的轻响。齐雨儿抬起头,看见汪凯正用纸巾擦着指尖的酱汁,语气平常得像在说 “明天要下雨”。
“挑个良辰吉日跟我回家呗,见见咱爸妈,我都跟他们说了你这个未来儿媳的事儿啦”。
汪凯笑起来,指节叩了叩桌面:“我家在咱们单位家属院还有一套房子,女主人是不是该考虑考虑装修风格了?” 他忽然从口袋里掏出张折叠的纸,展开来是张户型图。”
齐雨儿的指尖落在图上的厨房位置:“这儿能不能改个推拉门?上次在胡姐家看见的那种,做饭时能隔开油烟。” 她想起上周部门聚餐,胡姐展示新房照片时,刘姐还打趣说 “小齐你们可得抓紧”。
“装修队我问过了,” 汪凯把户型图往她那边推了推,“他们说这种老房子改格局不难,就是得提前三个月定方案。” 服务生恰好端来甜点,提拉米苏上的可可粉被风一吹,在瓷盘边缘撒成浅褐色的雾。
齐雨儿舀起一勺蛋糕,忽然想起练车时教练说的 “方向盘别抓太死”。就像此刻,关于婚事的话题明明该是人生大事,可从汪凯嘴里说出来,竟像讨论周末去哪里郊游般轻松 —— 没有钻戒的闪光,没有刻意的单膝跪地,只有冰箱里的腊肠、院子里的月季、厨房的推拉门,这些沾满烟火气的细节。
“婚纱照要不就找利津她表哥拍吧,” 她舔了舔唇角的可可粉,“上次看他给新人拍的麦田写真,挺自然的,不用穿那些勒得慌的婚纱。” 汪凯上个月在利津的朋友圈见过那组照片,新郎穿着格子衬衫,新娘扎着马尾,手里攥着束野菊花。
“彩礼的事,” 汪凯忽然顿了顿,指尖在桌布上画着圈,“我爸妈说按老家规矩来,你要是觉得没必要……”
“不如换成买台洗碗机,” 齐雨儿打断他,眼睛亮起来,“上次看蓝玥家的嵌入式款,连炒锅都能塞进去。” 她想起蓝玥总笑她 “洗碗能洗出腱鞘炎”,说 “结婚第一件事就得置办这物件”。
窗外的月光忽然被云遮住,餐厅里的玻璃灯显得愈发温暖。汪凯把最后一口咖啡喝完,杯底的残渣像幅模糊的地图:“那就这么定了?明天我跟装修公司约时间给房子量尺,你要是忙就不用请假。”
齐雨儿点头时,看见汪凯手机屏幕亮了,是利津发来的表情包,一只小猫举着 “恭喜” 的牌子。她忽然想起刚考到驾照那天,汪凯在驾校门口给她买的甜筒,当时他也是这样笑着说:“以后想去哪,我都陪你开过去。”
此刻湖水在夜色里泛着墨色的光,他们的车静静泊在树影里,红绸带不知何时被风吹落到草叶上。关于婚姻的种种絮语,就像这餐厅里的灯光,不耀眼,却把往后日子的模样,照得格外清晰。
04
周五傍晚的夕阳把建材城的玻璃幕墙染成蜜糖色,齐雨儿抱着卷尺蹲在瓷砖堆里,指尖划过块浅灰色仿古砖:“这比上周看的便宜五块,。” 汪凯正举着手机查价格,屏幕上还停留在上午记的橱柜报价,记事本里密密麻麻写着三家店的折扣信息。
“老板说订满三十平米送勾缝剂,” 他拽过齐雨儿手里的样品砖,和自己怀里的几块摆在一起比对,“你看这块的纹理,是不是和客厅地板更搭?” 建材城广播里循环播放着促销广告,混着切割机的嗡鸣,倒成了他们周末约会的背景音。
为了赶在建材市场关门前比价,两人连晚饭都省了。齐雨儿啃着面包核对清单时,忽然发现地漏忘标尺寸,汪凯立刻转身往五金区跑,运动鞋踩过地面的灰尘,在瓷砖上留下串浅灰的脚印。“上周看的那款防臭地漏,今天打折后才二十三,” 他举着样品跑回来,额角的汗珠滴在价签上,晕开个小小的墨点。
周末的建材城总是挤满人,齐雨儿在涂料区被挤得一个趔趄,手里的色卡散落一地。汪凯赶紧扶住她,蹲下身捡时忽然笑了:“你看这米白色,跟你挑的窗帘布颜色一模一样。” 他把色卡按编号排好,最上面那张被手指磨得发毛,是他们跑了四家店才选定的暖白。
“省下来的钱够买那台嵌入式洗碗机了。” 晚归的地铁上,齐雨儿数着钱包里剩下的定金收据,忽然想起上周在蓝玥家,对方指着洗碗机说 “这是提升幸福感的神器”。汪凯揉着她被瓷砖棱角硌红的手肘,手机里刚收到中介发来的装修进度图,次卧的墙已经铲到露出红砖。
周三午休时,齐雨儿趁着打印文件的间隙,在茶水间给建材城老板打电话:“上次说的木板,能再便宜点吗?我们同事也想订……” 胡姐端着水杯经过,笑着打趣:“小两口为新家精打细算呢?我家那套装修时,老赵也是这样跟人磨了半个月价。”
刘姐凑过来塞给她张名片:“这是我表哥开的灯具店,说好了报我名字打八折。” 名片边缘有些卷角,背面还写着 “记得砍价” 四个小字。齐雨儿看着手里的名片,忽然想起上周和汪凯在灯具城,为了盏吸顶灯便宜十块钱,硬是等老板关门前的最后五分钟才成交。
傍晚的霞光透过越野车的车窗,落在副驾座的装修图纸上。齐雨儿用红笔圈出厨房推拉门的尺寸,忽然发现汪凯正把导航往城郊建材仓库拐:“那边有家仓储店,据说瓷砖尾货能再省三百。” 他转动方向盘的动作带着熟悉的稳,就像每次练车时在旁边轻声提醒 “慢打方向”。
车子驶过跨江大桥时,齐雨儿望着窗外的万家灯火,忽然觉得这些跑建材城的日子,比任何浪漫桥段都来得实在。那些被卷尺磨红的指尖、记满价格的记事本、为五块钱折扣磨的嘴皮,都在一点点拼凑出小家的模样 —— 不是杂志上精致的样板间,而是有她喜欢的复古瓷砖、他选的防臭地漏,藏着两个人为彼此弯腰的温度。
05
木工师傅上门的第一天,齐雨儿特意提前下班赶来新家,仿古砖已经铺满客厅,阳光从窗户斜照进来,在地面投下梯子的影子。汪凯正蹲在厨房比划,卷尺拉得笔直,眉头拧成个疙瘩。
“怎么了?” 齐雨儿看见他手里的户型图被红笔圈出个刺眼的圈。
“厨房实际宽度比图纸窄了十公分,洗碗机放不下了。” 汪凯的声音有点闷,他把卷尺往台面上一扔,金属卡扣撞出轻响,“上午师傅量完我就去问了,所有型号都试过,差两指宽。”
齐雨儿走到厨房门口,瓷砖刚贴到一半,墙面上的插座还露着线头。她想起当初在建材城,两人对着洗碗机样机畅想的模样 —— 她总说 “以后重油的炒锅再也不用手洗”,汪凯则笑她 “懒癌晚期需要神器拯救”。那些跑遍全城省下的钱,原本都在购物车里躺着台银色的嵌入式机器。
“要不…… 换个小的?” 齐雨儿伸手碰了碰冰冷的瓷砖,指尖沾了点白灰。她知道市面上有种台式洗碗机,容量只有嵌入式的一半,洗不了炒锅,却能塞进这窄小的空间。
汪凯忽然从身后抱住她,下巴抵在发顶:“不换了,以后我来洗。”
“以后我做饭你洗碗,公平。” 齐雨儿忽然觉得,原来生活从不是按图纸完美铺设的瓷砖,那十公分的遗憾,那些意料之外的窄缝里,藏着的才是最实在的温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