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野车碾过胡同口的青石板,发出“咯噔咯噔”的轻响,刚停在四合院门口,一股甜香就顺着车窗钻了进来。陈默推开车门,抬头就愣了——院墙上的海棠开得正盛,粉白的花瓣堆在枝头,沉甸甸的压弯了枝桠,风一吹就簌簌往下掉,落在青砖地上,铺了薄薄一层,连空气里都飘着清甜的花香。
院门没关,虚掩着。走进院子,就看见奶奶坐在海棠树下的石桌旁,手里拎着紫砂茶壶,正慢悠悠地往白瓷茶杯里沏茶。茶叶在热水里舒展,氤氲出淡淡的茶雾,老人的动作稳得很,眼神平和,仿佛他们不是刚从生死一线的地宫爬出来,只是出门逛了趟早市,买了点菜回来。
“回来了?”奶奶抬眼瞅了他们一下,嘴角牵起浅浅的笑,手里的茶壶没停,“路上累坏了吧?我泡了雨前龙井,解解乏。”
陈默和苏青禾对视一眼,不约而同地抬手摸了摸心口。之前那两道深深的星月疤痕,不知何时已经淡得几乎看不见了,只剩下一点浅浅的印记,像是从来没出现过,连之前偶尔会有的灼痛感,也彻底消失了。
“奶奶,都结束了?”苏青禾走到石桌旁坐下,拿起一杯温热的茶,指尖碰到杯壁,暖意顺着指尖蔓延开来,让她紧绷了一路的神经彻底放松下来。
奶奶笑了笑,没直接回答,只是把一杯茶推到陈默面前:“尝尝,这茶存了三年,就等着你们回来喝呢。”
“可算能睡个安稳觉了!”王凯旋一屁股瘫在石凳上,抓起桌上切好的西瓜就往嘴里塞,汁水顺着嘴角往下淌,糊了一脸,“在墓里摸爬滚打这么久,胖爷我身上的骨头都快散架了,现在就想躺着,啥也不干!”
“你小子,就知道吃!”胡八一踹了他一脚,自己也找了个石凳坐下,端起茶杯喝了一口,眯着眼叹了口气,“这茶不错,比墓里的泉水甜多了。”
大金牙一直东瞅西看,像是在找什么宝贝,突然眼睛一瞪,指着西厢房的方向惊呼起来:“哎哟喂!陈小哥,苏姑娘,你们快看!那浑天仪...碎了?”
众人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去,只见西厢房里,原本放置浑天仪的八仙桌上,只剩下一堆白花花的玉屑,散落在桌面上,还沾着点细碎的灰尘。而在玉屑中间,静静地躺着一面完整的铜镜,正是之前被龙怨打碎,又被雮尘珠修复好的那面宝镜。
陈默起身走过去,拿起铜镜。镜面光滑如镜,照出他风尘仆仆的模样,镜柄上刻着两行新字,墨迹还带着点淡淡的湿润,像是刚刻上去没多久,字迹苍劲有力:“镜归尘,珠还天地。守夜人,自此安眠。”
苏青禾也跟了过来,伸出指尖轻轻抚过镜面。指尖刚碰到铜镜,她肩头的搬山印突然闪了一下微弱的光,然后就彻底消失了,皮肤光滑如初,之前那种随时可能发作的灼痛感,也荡然无存。
陈默下意识地摸了摸怀里,那枚曾经光芒四射的雮尘珠,不知何时已经变成了一颗普通的灰白色石子,表面粗糙,毫无光泽。他轻轻一捏,石子就碎成了齑粉,从指缝里漏了下去,散落在地上,与泥土融为一体。
“这是...宿命彻底终结了?”苏青禾喃喃自语,眼里满是释然,还有点不敢相信。
三个月后的一个清晨,天刚蒙蒙亮,阳光透过窗棂,洒在书桌前的地板上,映出斑驳的光影。陈默在整理父亲留下的笔记时,手指无意间碰到了本子的夹层,感觉里面藏着东西。他小心翼翼地翻开夹层,一张照片掉了出来,落在桌面上。
照片有点新,边缘还很整齐,不像是放了很久的老物件。背景是修复一新的长陵,红墙黄瓦,庄严肃穆。照片上,他和苏青禾穿着现代的衣服,站在地宫门口,笑得一脸灿烂,苏青禾挽着他的胳膊,眼里满是幸福。身后跟着胡八一、王凯旋和大金牙,几人勾肩搭背,脸上都带着轻松的笑容,看起来格外热闹。
陈默拿起照片,翻到背面,上面写着一行字,字迹苍劲有力,正是他父亲的笔迹,看得出来写的时候很用力:“宿命已破,往后的路,自己走。”
短短一句话,却让陈默的眼眶有点发热。他知道,父亲一直牵挂着守夜人的使命,牵挂着这个千年的宿命,现在,他们终于完成了父亲的心愿,打破了这个束缚了祖辈无数年的枷锁。
“在看什么呢?”一个温柔的声音在门口响起。
陈默抬头,看见苏青禾正站在门口,手里端着一个竹篮,里面放着刚采下来的草药。她穿着一件淡蓝色的布衫,头发松松地挽着,露出光洁的额头,阳光洒在她身上,镀上了一层柔和的金边,让她看起来格外温柔。
“没什么,”陈默笑着把照片递给她,“找到了一张我们之前的照片。”
苏青禾走过来,接过照片看了看,嘴角也扬起了笑容。她走到院子里,把竹篮放在石桌上,开始整理草药。陈默站在门口看着她,目光无意间落在她的小腹上——那里已经微微隆起,虽然不明显,但在宽松的布衫下,还是能看出一点轮廓。
苏青禾察觉到他的目光,整理草药的动作顿了顿,脸颊泛起淡淡的绯红,像是熟透的苹果。她转过身,避开他的视线,声音细若蚊蚋:“奶奶说...是个女儿。”
陈默的心猛地一跳,一股巨大的幸福感瞬间涌遍全身,让他有些不知所措。他快步走过去,小心翼翼地扶住苏青禾的肩膀,声音都有点发颤:“真的?青禾,这是真的?”
苏青禾点了点头,抬头看向他,眼里满是期待和羞涩:“嗯,前几天去看了,医生说一切都好。”
陈默一把抱住她,动作轻柔得像是怕碰碎了什么珍宝,下巴抵在她的发顶,闻着她身上淡淡的草药香和花香,心里踏实得不像话。“太好了,青禾,太好了,”他反复念叨着,不知道该说什么才能表达自己的心情。
就在这时,一阵风吹过院子,院子角落里放着的最后一本关于守夜人和搬山派的古籍,突然被风吹得翻了几页,然后“唰”地一下,化作了漫天飞灰,飘散在空中。而在飞灰之中,一张泛黄的婚书缓缓飘落,轻轻落在石桌上。
婚书上的纸张已经有些破损,边缘也泛黄了,但上面的字迹依旧清晰。上面写着他和苏青禾的名字,字迹工整秀丽,除此之外,再没有其他多余的注释,没有那些束缚人的宿命,没有那些沉重的责任,只有他们两个人的名字,安安静静地躺在纸上。
苏青禾看着婚书,眼泪忍不住掉了下来,这一次,却是幸福的泪水。她知道,从这一刻起,他们再也不是被宿命捆绑的两个人,而是可以携手共度一生的伴侣。
时间过得飞快,转眼就到了除夕夜。四合院张灯结彩,红彤彤的灯笼挂满了屋檐,门口贴着春联,院子里摆着一张大圆桌,桌上摆满了丰盛的饭菜,热气腾腾的,香味扑鼻。
所有人都聚在了一起,胡八一和王凯旋划着拳,吵吵嚷嚷的,声音大得能传遍整个胡同;大金牙拿着个算盘,不知道在算什么,脸上笑得跟朵花似的;奶奶坐在主位上,看着眼前的年轻人,眼里满是欣慰和慈爱。
陈默和苏青禾坐在一边,两人偶尔对视一眼,都能从对方眼里看到满满的幸福。苏青禾的肚子已经明显隆起,行动也有些不便,陈默一直小心翼翼地照顾着她,时不时给她夹菜,提醒她慢点吃。
窗外,烟花在夜空中绽放,五颜六色的,把夜空照得格外明亮。烟花炸开的声音此起彼伏,热闹非凡。陈默抬头看着烟花,转头却看见苏青禾正对着那面铜镜整理衣领。
他凑过去一看,镜中映出的不再是古墓的幻影,不再是轮回的厮杀,也不再是那些沉重的过往。镜中只有满院的灯火,红彤彤的灯笼,桌上的饭菜,还有身边笑闹的众人,是寻常人家的一室温馨,是人间最真实的烟火气。
“在看什么呢?”陈默轻声问,伸手替她理了理耳边的碎发。
苏青禾转过头,对着他笑了笑,眼里映着烟花的光芒,温柔得能滴出水来:“在看我们的家。”
陈默握紧她的手,掌心相贴,只有彼此的温度和心跳。他知道,那些沉重的过往,那些千年的宿命,那些生死一线的考验,都已经成为了过去。从现在开始,他们不用再对抗什么龙怨,不用再担心什么轮回,不用再背负什么使命,只需要过好眼前的日子,守着身边的亲人,守着这满院的海棠花,守着这人间的烟火气,就足够了。
海棠花在夜风中轻轻摇曳,花瓣落在石桌上,落在他们的手边,像是在为他们祝福。这人间的美好,终究抵过了所有的苦难,而这平凡的幸福,才是他们历经千难万险,最终想要守护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