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透过窗棂,在青砖地上切出细长的光带。陈默站在父母留下的樟木箱前,指尖拂过箱面上斑驳的漆痕。箱子里装着父亲当年野外考察的装备——牛皮水壶、指南针、捆扎整齐的绳索,每一件都带着岁月的沉淀。
“这一去,不知会惊扰多少沉睡的秘密。” 他轻声自语,将水壶挂在腰间。铜质的壶身碰触到裤缝,发出沉闷的声响,像是在回应他的忐忑。
院门外传来窸窣脚步声。苏青禾拎着个粗布包袱走进来,发梢还沾着清晨的露水。她看见陈默腰间的水壶,眸光微动:“你父亲的东西?”
“嗯。”陈默将绳索绕成圈,“他当年去云南考察傣族古寨,用的就是这套装备。”
苏青禾将包袱放在石桌上展开。里面除了药材,还有几件叠得齐整的棉布衣物:“山里夜寒,我给你备了件夹袄。”她抖开那件靛蓝色的外衫,领口处细密地绣着云纹,“奶奶说,当年你父亲每次进山,都穿这个颜色的衣裳。”
陈默接过来,触手是阳光晒过的暖意。他忽然注意到夹袄内衬有道细微的裂口,却被同色丝线精心缝补过,针脚细密得几乎看不出痕迹。
“你熬夜补的?”他指尖抚过那道缝合处。
苏青禾别过脸去整理药包:“顺手而已。”晨光勾勒出她微红的耳廓,像初绽的海棠。
大金牙风风火火闯进来时,正看见两人站在晨光里。石桌上摊开的装备琳琅满目——胡八一送的军用匕首,王凯旋塞来的压缩干粮,还有苏青禾准备的药囊,每包上都贴着工整的字条。
“哎哟我的默哥!”大金牙拍着大腿,“您这是要搬家还是下墓啊?”
陈默将最后一把糯米塞进背包夹层:“有备无患。”
“要我说啊,您这细致劲儿赶上姑娘绣花了!” 大金牙嬉笑着想去摸那把匕首,被陈默轻轻挡开。
苏青禾忽然起身:“还差样东西。”
她转向西厢房檐下,踮脚从梁木缝隙里取出一柄用油布包裹的短铲。铲柄磨得光滑如玉,铲刃却闪着冷冽的寒光。
“这是...”陈默怔住。
“我爷爷当年用的探铲。”苏青禾指尖划过铲柄上的刻痕,“搬山道人不走空,但也不惊魂。带着它,让地下的知道咱们不是蛮横之辈。”
陈默接过短铲,掌心触到铲柄上深深的指印凹槽——那是无数次的握持留下的印记。他忽然明白,这不仅是工具,更是一种传承。
大金牙咂咂嘴:“要论讲究,还得是祖传的手艺...”
话没说完,胡八一沉稳的脚步声已在院门外响起。他扫过摊满石桌的装备,目光在那柄短铲上停留片刻,朝苏青禾微微颔首。
“都齐了?”胡八一捡起陈默包里的绳索检查结扣,“记住,地下不比纸上谈兵。”
陈默郑重点头,将父母留下的笔记本塞进贴身口袋。牛皮封面已经磨损,页角卷起,记载着无数鲜为人知的考古笔记。
苏青禾默默递来一个香囊,浓郁的药味里混着若有若无的冷香:“戴在胸口,能提神醒脑。”
“这是...”陈默嗅到熟悉的草木气息,“你常用的方子?”
“加了新配伍。”她垂眸系紧他背包的带子,“若遇瘴气,含一粒在舌下。”指尖不经意擦过他后颈,两人俱是一顿。
大金牙假装研究屋檐下的蜘蛛网,胡八一低头擦拭匕首。院里忽然静得能听见梧桐叶飘落的声音。
陈默看着苏青禾低垂的睫毛,想起昨夜她守在奶奶床前的侧影。烛光映着她专注的眉眼,配药时手腕起落如蝶舞。那一刻他忽然觉得,或许有些牵挂,本就该并肩而行。
“走吧。”胡八一背起行囊,“赶午前的火车。”
陈默最后检查了一遍装备。父亲的水壶,母亲的护身符,苏青禾的香囊...这些物件在晨光里静静诉说着一场未完的旅程。
就在踏出院门的刹那,东厢房传来奶奶的咳嗽声。陈默脚步微滞,却听见老人带着笑意的叮嘱:“早去早回,带着青禾好好看看山西的云...”
苏青禾耳尖蓦地通红,快步越过他往前走去。发梢扬起时,掠过他握着背包带的手背。
“有些路注定要两个人走。” 大金牙凑过来挤挤眼睛,“默哥,好福气啊!”
陈默望着前方那个渐远的背影,忽然觉得肩上的行囊不再沉重。
胡八一在巷口回头,目光扫过陈默紧握的短铲,唇角扬起微不可察的弧度:“记住,最好的装备不是刀剑,是值得托付的后背。”
初升的朝阳将四个人的影子拉长,在青石板路上交织成网。陈默摸了摸胸口的香囊,那里藏着苏青禾昨夜偷偷塞进的纸条——
“平安归来,我等你。”
(本章完)